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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艾蜜莉 -【愛情診療室之二】隱婚俏特助 [打印本頁]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3-27 10:43 AM     標題: 艾蜜莉 -【愛情診療室之二】隱婚俏特助

本帖最後由 qpmw159 於 2012-3-28 06:41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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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世上有種男人,在前一秒讓妳幸福得猶如置身在天堂,
然而下一秒卻又會讓妳心碎痛苦得宛若處在地獄裡,
對徐維琤而言,蔚呈韜就是讓她既心醉又心碎的男人。
他給了她驚喜的求婚,讓她以為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不料,翌日他竟淡然地留下一句「等我回來吧」,
然後便瀟灑地拎起行李和她的情敵雙雙赴美深造去了!
打從他離去的那天起,她就發誓要是再理他就跟他姓,
怎知三年後,這男人居然毫無預警地回來了,
並且,他還高調地宣佈自己非單身,早已有了未婚妻!
可惡的傢伙!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來招惹她呢?
她去相親,他竟以「前男友」的身分前來找碴,
他要張羅終身大事,卻一路纏著她挑戒、試車、看屋,
如此拚了命地要她給意見,只為了討好他的未來妻子?!
兩人好歹交往過,以為她都不會心痛嗎?欺負人嘛他!

【出版日期】2011/08/25
【出版社名稱】狗屋
【書系及編號】采花1084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3-27 09:03 PM

楔子

  下著雨的清晨,雨水淅瀝瀝地漫流過玻璃窗,留下數道潮濕的水痕,窗外的景色籠罩在一層灰濛濛的水幕裡。

  靜謐的臥室裡,偌大的雙人床上躺睡著一男一女,他們的肢體以極度親密的姿勢擁抱著,呈現出一種深邃的甜蜜。

  天方亮,晨光從窗簾的縫隙溜了進來,躺睡在床上的蔚呈韜輕輕地騰出手,捻熄床頭的小夜燈,動作十分輕柔,深怕驚動了枕睡在他身上的女人。他凝視著她嬌酣的睡顏,好看的嘴唇勾起一抹笑。

  他的女人啊,什麼都好,連怕黑睡覺一定要開燈這件事,在他眼底看來都備感可愛。

  猶記得四年前,兩人恰巧一起被困在停電的電梯裡,她捧著一疊資料,嚇得雙腿發軟的模樣,讓他又好笑又心疼。

  沒想到時間過得這樣快,兩人從陌生到熟稔,從曖昧到熱戀,不知不覺也度過了一千多個日子。時光悄悄地從指縫間溜走,他對她的感情卻日益濃烈,終成為篤定的承諾。

  移開枕躺在胸前的睡臉,和橫跨在他雙腳間的小腿,蔚呈韜掀開被毯,躡手躡腳地溜下床,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個小錦盒,取出一枚戒指。

  他打開化妝檯的抽屜,取出一團毛線,剪下一小段,纏繞在銀戒上,然後蹲在床尾,掀開被毯的一角,握住她嫩白婀娜的腳丫,嫻熟地將繫著銀戒的毛線圈捆在她的拇趾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固住。

  「小懶豬,起床了。」他湊到她的身邊,輕輕地拍了一下女人的臉頰。

  「幾點了?」自睡夢中醒來的徐維琤毫不優雅地打了個哈欠,懶懶地問道。

  「六點五十五分。」他瞄了一下床頭的鬧鐘,繼續說道:「再不起床,你上班會遲到喔!」

  「人家還沒有睡飽嘛!」她揉了揉眼睛,嬌聲嘀咕兩句後才起床。

  她光著腳丫走入浴室,拿起牙刷,擠了點牙膏,刷完牙後,又倒了點洗面乳在手心搓揉出泡沫後,洗去一臉睡意。

  她將身上雪白色的連身睡袍撩到腰腹間,拉下小褲褲,坐在涼涼的馬桶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目光自然地往下瞧,不經意瞥見右腳拇趾上的小銀戒。

  「呈韜,那個……我的腳趾頭上為什麼有戒指?」一時間,徐維琤還意會不過來,隔著門扉輕喊著男友的名字。

  她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還沒睡醒,眼花看錯了。

  站在浴室外等候的蔚呈韜推門而入,低首望著坐在馬桶上的徐維琤,含笑道:「喜歡那個戒指嗎?」

  「你怎麼進來了?而且還沒敲門!」徐維琤驚呼一聲,羞窘地拉下衣襬遮住大腿,以防春光外洩,忍不住輕斥他唐突的舉止。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喜歡這個戒指嗎?」蔚呈韜蹲在地上,將繫在她腳趾上的戒指取了下來。

  「咦?」她輕愣了一會兒。

  他送她戒指,該不是要向她……求婚?!

  「小琤,嫁給我好嗎?」蔚呈韜單膝跪在地上,邃亮的黑眸定定地望著她,將戒指遞到她的面前。

  「哪有人在馬桶上求婚的……」她嬌嗔道,但心底甜滋滋的,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在這時候向她求婚。

  「這樣才不會讓你有拒絕的機會啊!」他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怎麼也沒有料到這女人這麼遲鈍,居然現在才發現他把求婚戒指繫在腳趾上。

  「你先轉過去,讓我起來嘛!」她又羞又窘,軟聲央求。

  蔚呈韜轉過身,背對著她。趁著空檔,徐維琤連忙自馬桶上站起身,拉上小褲褲,整理好服裝儀容後,輕拍他的肩膀,讓他轉過身來。

  「說出十個我必須答應你求婚的理由。」她倚在洗手台前,昂起小臉,表情認真地瞅看著他。

  「第一,我愛你。」蔚呈韜毫不猶豫地說出了戀人間最甜膩的密語。

  「還有九個理由。」她的唇角微微地漾起笑,故意刁難他。

  「第二,做我的老婆,我的未來要有你才會完整。」蔚呈韜語氣篤定地說。

  「我看你是缺個幫你洗衣、煮飯、燙襯衫的女人吧?」她垂下臉,手指玩著他胸前的鈕扣,頑皮地與他甜蜜鬥嘴。

  「第三,我想和你一起慢慢地變老,想跟你永遠在一起。」他抬起她小巧的下顎,霸道地將她的目光囚困在他的視線裡。

  「還有呢?」她甜甜地撒嬌著。

  「我需要你在我的身邊——」蔚呈韜目光專注地望著她,低聲地說。

  「Yes!」她低喊道,打斷他未竟的話語。

  再也沒有人比徐維琤更懂得他話裡「需要」這兩個字的真正意義。兩人在一起不單純是生活上的陪伴,還包括心靈上的依賴,在他踏上醫界的那一刻開始,她就陪在他的身邊,與他一起經歷了人生的低潮以及喜悅與苦痛。

  他讓她覺得自己是個特別的女人,是他的鎮定劑,是他的止痛藥。

  也許在外人的眼裡,蔚呈韜是個專業、自信、優秀的外科醫師,但在徐維琤的心底,他只是一個需要她的普通男人。

  「什麼?」他怔了怔,聽得不真切。

  「我說……我願意接受你的求婚。」她咧嘴微笑,但眼眶卻蘊起感動的淚光。

  蔚呈韜執起她的手,將大小適中的銀戒緩緩地套入她細白修長的無名指,輕輕地印下一個吻,說:「小琤,你已經答應我的求婚,不許反悔喔!」

  「我才不會反悔。」她怯怯地撒嬌道,垂眸望著鑲嵌在銀戒上那顆小小的碎鑽。雖然它沒有醒目的光芒,但對徐維琤來說,卻比夜空裡的任何一顆星星還要閃耀。

  她在意的不是鑽石的克拉數,而是他的承諾終結了她的孤單,讓兩人的愛情不只結了果,還有了自己的家。

  「雖然我現在還送不起一克拉的鑽戒,但等我升上主治醫師那天,我一定送你一顆又大又漂亮的鑽石,還有一間舒適又寬敞的公寓。」蔚呈韜承諾道。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一點都不介意房子的大小,也不在乎有沒有鑽石。」她抬起水亮的眼眸柔柔地望著他。

  他俯下臉給了她一個濃情密意的吻,兩人的唇與唇交纏,心與心親密地貼靠著。

  他的吻與承諾,宛若是一張通往幸福國度的通行證,讓徐維琤相信自己將在婚姻裡過著快樂與美滿的日子……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3-27 09:29 PM

第一章

  三年後

  離開愛情第一千零八十六天,徐維琤從憧憬婚姻的小女人變成單身的輕熟女,生活也起了小變化,搬離和前男友同居的套房後,她和同事葉敬媛、尤佳儷三個女生在上班的醫院附近合租了一間近三十坪的公寓。

  單身的這些年,徐維琤學會一個道理——幸福並不是年年對著生日蛋糕上的蠟燭許願,它就會降臨。

  愛情也不是等待得夠久,付出得夠多,就一定有結果。與其把未來寄予在一個男人身上,不如好好衝刺事業來得實際。

  所以短短幾年間,她就躍升為院長的特別助理,不僅升了官,薪水也多了一倍,買得起鑽戒,付得起郊區小公寓的頭期款。

  她自詡為獨立又堅強的都會輕熟女,只是週末假期陪伴她的只有爆米花和HBO電影頻道;手機簡訊裡不再有情人傳來的甜蜜情話,僅有電信公司的營銷訊息;雙人床的另一側總是空盪蕩的,開心或寂寞時,不再有撒嬌的對象。

  清晨七點三十分,徐維琤比平常提早半個小時抵達醫院,快步地擠進即將關上的電梯,跟著一群穿著白色醫師袍的醫護人員搭電梯通往頂樓的會議廳。

  「抱歉……」在擠進電梯內時,徐維琤尷尬地朝身邊的同事漾出一抹歉然的微笑。

  「早安,徐特助。」幾個資深的住院醫師朝她頷首。

  「早安。」電梯內,徐維琤夾雜在一群身穿長短不一的白袍醫師裡更顯得醒目。

  她穿著一襲米色絲質開襟上衣,下搭著深藍色短窄裙,腳上踩著一雙同色系的高跟涼鞋,讓一雙勻稱的美腿更顯得修長。

  她有著一張很漂亮的瓜子臉,瑩亮的大眼睛,秀氣挺直的鼻梁,紅潤的嘴唇不笑的時候給人一種距離感,因此院內的男同事私下替她取了一個「冰山美人」的綽號。

  「小姐,要上幾樓?」靠近電梯按鈕的一位新來的住院醫師問道,忍不住將視線停留在她那張美麗的臉上。

  「十五樓。」徐維琤漾出一抹清淺的笑容,柔化了臉上淡漠疏離的神情。

  「徐特助,你也要參加今天的外科會議啊?」一名較資深的外科住院醫師好奇地問道。

  「對。」徐維琤點了點頭。

  每個星期三早上,外科的全體人員都會聚集在醫學院的會議廳召開外科會議,幾乎所有的住院醫師和外科醫師們都會列席參加,人人手上都會有一疊厚厚的報告複印件,詳實記錄這一星期以來外科所進行的每一件手術、併發症和死亡病例,或者將臨床上特殊的案例拿出來審查討論。

  現場除了會議主席負責掌控時間和流程,外科部的住院總醫師得上台詳述病例,並且接受全體同仁蜂擁而至的問題,對負責報告的總醫師來說是一場艱難的苦戰,但卻是精進手術台與病床邊經驗技術的最佳方式。

  「聽說蔚醫師也會參加這次的會議……」負責今天上台會報的住院總醫師向其它醫師探問情報,就怕等會兒上台被詢問得啞口無言。

  「誰是蔚醫師?」新進的菜鳥住院醫師追問道。

  「三年前『聯大醫院』與『麻省總醫院』進行一項合作協議,蔚呈韜是本院第一位參與這項訓練計劃與醫學交流的外科醫師。」一名略微資深的外科醫師李大智解釋道。

  「原來如此。」菜鳥住院醫師點點頭。

  「那他怎麼沒有繼續留在美國?」住院總醫師說。

  「他在就讀醫學院時是外科江主任的學生,這項合作計劃也是由江主任推動的,如今訓練期滿,江主任當然想召回他加入自己的醫療團隊。」李大智醫師說。

  猶記得,當年他和蔚呈韜同期進入「聯大」擔任住院醫師,許多主治醫師就曾經讚美過蔚呈韜是天生適合走外科的人,膽大心細,既能鳥瞰全局,又能顧全細節,而且他有一雙靈巧的手,無論再怎麼複雜的刀法,很輕易地就學起來了。

  「蔚醫師聽起來好厲害。」菜鳥醫師流露出羨慕的語氣。

  「蔚呈韜是個天生適合拿手術刀的人。」李大智簡短作出結論。

  聽著幾個醫師們熱烈地討論著關於蔚呈韜的一切,徐維琤眼神黯然,情緒顯得相當複雜。     

  這幾天院內最熱門的消息莫過於蔚呈韜重返外科,她知道兩人最後還是會碰面,只是沒想到會在今天的會議上。

  更令維琤覺得難受的是,兩人曾是最親密的愛侶,而今卻得從外人的口中得知他的消息。

  不管他的離開或回來,她永遠都是最後被告知的那個人。

  歷經三年的分離,她以為再聽到蔚呈韜的消息應該會無動於衷,不料情緒卻依然受到干擾。望著逐漸攀升的電梯燈號,她的心卻一寸一寸地往下墜。

  噹!

  電梯抵達十五樓,兩扇沉重的鏡門緩慢地滑開,大夥兒魚貫地走入會議室內,台上已經架好麥克風,幾個資深的外科醫師和主任級醫師坐在講台下最前排的座位,依序是其它外科主治醫師的座位。

  維琤踩過鋪設著暗紅色地毯的階梯,來到台下最右邊的座位上,向外科秘書要了一份會議資料。

  「早安,徐特助。」外科秘書說。

  「早。」維琤輕聲地說,低首翻閱了一下會議流程,壓抑住在人群中尋找那抹熟悉身影的衝動。

  「各位同仁早安,在召開會議之前,有幾件事先向大家宣布。三年前『聯大醫院』與『麻省總醫院』簽訂了一項醫學研究與外科訓練計劃,如今代表本院參與這項研究計劃的蔚呈韜醫師已經回國,將會加入外科的醫療團隊,讓我們歡迎蔚醫師!」外科江主任持著麥克風說道。

  台下排排坐的醫師們在江主任發表完引言後,紛紛以熱烈的掌聲歡迎蔚呈韜。

  「感謝各位同仁的掌聲……」蔚呈韜走上講台,自江主任的手上接過麥克風,開始作簡短的自我介紹。

  他低沈渾厚的嗓音傳至會議廳的每個角落,優雅俊朗的外貌更是攫住許多女性同仁的目光。

  徐維琤自桌面上的檔中抬起頭,望向站在講台上的蔚呈韜,心口一緊,目光定定地膠著在他好看的俊臉上。

  蔚呈韜……她最親密卻也是最陌生的男人。曾經她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了解他、最靠近他的女人,但到頭來她才明白,原來自己熟悉的是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包括他的喜好愛惡,卻不懂得他的心。

  三年了……

  他還是和維琤記憶中一樣,偉岸挺拔的身軀穿著一襲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裝,脖子上繫著一條黑色窄版領帶,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股成熟男子的沈穩魅力。

  他的臉頰瘦削,五官立體有型,兩道濃黑的劍眉下,有一雙墨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薄而好看的嘴唇,拼湊成一張俊朗的臉龐。

  他的膚色接近古銅色澤,眼神剛健有力,比起以前擔任住院醫師時多了幾分專業自信的神采。

  這麼久不見,他還是一樣的迷人,一樣的教她捨不得移開目光。

  「……我要感謝江主任推薦我參加這項外科訓練計劃,讓我有機會學習到最新的醫學科技。我們都知道,身為一名醫師,在探究生命的奧秘時,協助病患解除身上的疾病與痛苦是我們的使命……」蔚呈韜說著。

  蔚呈韜黝黑的眼眸梭巡過坐在會議廳內的每個人,瞟見一張熟悉的臉龐時,心裡起了微微的騷動。

  他的目光隔著幾步之遙,對上了徐維琤清麗的娟容,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交纏著,他整了整心神,斂去眼底複雜的思緒,將重心放在演講上。

  蔚呈韜持著麥克風繼續說:「……外科不單純是科技進步的產物,更是一種毅力的實踐,要不斷地學習,從經驗中取得技術與信心……」

  接下來的十五分鐘,蔚呈韜與大家分享在美國外科訓練的經驗,並比較出國內外醫療技術與醫學觀念的差距。

  緊接著就是召開討論會,住院總醫師負責呈報這一周內重大的手術病例,全員一起檢驗討論有何醫療疏失或錯誤的地方。

  維琤坐在台下,身邊不時傳來外科秘書俐落的敲鍵盤聲音,以及住院醫師們翻閱病例數據的沙沙聲音,她故意低下頭,拿起筆在會議記錄上塗塗寫寫,閃躲兩人目光接觸的機會。

  她不能再讓蔚呈韜影響自己的心情了,從他選擇到美國參加外科訓練那一刻起,就證明了她不在他的人生藍圖裡,這次的重逢不是刻意的邂逅,僅是同事間的正常會面罷了。

  在她退還求婚戒指的同時,也將兩人的關係退回到同事的位置,她不該還耽溺在一段沒有結局的失敗戀情裡。

  好不容易挨到討論會結束,維琤刻意低下頭,收拾著桌面的文件,急著離開,不料卻被江主任喊住——

  「徐特助,星期六晚上我們外科要替蔚醫師舉辦一個歡迎會,要不要一起來?」江主任熱絡地問道。

  維琤輕愣了一下,轉過身,瞟向江主任和蔚呈韜,隨即找了個理由推辭道:「謝謝江主任的邀約,可惜我這個週末還有別的計劃,祝你們玩得愉快。」

  幸好,當年兩人交往時極為低調,除了身邊幾個共同的朋友知道以外,沒鬧出什麼沸沸揚揚的緋聞,所以不必面對眾人的竊竊私語。

  她淡淡地收回目光,眼神拒絕和蔚呈韜有所接觸,就是不想知道自己還存不存在他的心底。

  捧起收攏好的資料,維琤轉過身,排隊跟著人龍欲離開會議廳時,卻還是很沒志氣地豎起耳朵留意蔚呈韜與同事的寒暄。

  「呈韜,你這次回來肯定有吃不完的相親飯……」江主任拍拍愛徒的肩膀,可惜他只有兩個兒子,沒女兒,無法將他招為女婿。

  「我已經有未婚妻了。」蔚呈韜婉拒道。

  這串對話滑進維琤的耳膜,冷不防教她的心揪了一下。

  他有未婚妻了……

  呵,很奇怪嗎?她和他的故事早在三年前就落了幕,他愛上別人是很尋常的事,她不該驚訝也無須心痛啊!

  原來兩人之間隔著的不是一千零八十六個日子,也不是一片海洋,而是一個女人的距離。

  他屬於別的女人。

  他的心,將成為她永遠無法靠近的禁區。

  ※ ※ ※    

  星期六晚上,蔚呈韜參加完外科同事們替他舉辦的歡迎會,婉拒了續攤的邀約,帶著一身酒意搭上出租車來到維琤租賃的公寓前。

  即使兩人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聯絡,但仍然有一些共同的朋友,要知道她的住處和近況並非難事。

  踩著微醺的步伐,蔚呈韜站在公寓前抬頭瞥了牆上的門牌,確定住址無誤後,他按下電鈴。幾分鐘後,沉重的鐵門被推開一道縫隙,透出光線映在他的臉上。

  「嗨,好久不見。」他疲憊的俊臉噙著笑,墨黑的眼眸掠過一抹濃烈的依戀,直勾勾地望著她。

  「有事嗎?」維琤穿著一套淺紫色的家居服,雙手環胸,神情淡漠地瞥看著他。

  「不請我進去嗎?」他狡猾地伸出腳,往前跨了半個身子,逼得她只得往後退了一步,騰出更多空間。

  撲鼻而來的酒氣教維琤輕皺了一下眉頭,瞧見他的俊臉微微地泛紅,領帶鬆垮垮地掛在脖子上,前額的髮絲有些凌亂,看起來好像被灌了不少酒。

  「你是不是按錯門鈴了?」她試探地問。

  「怎麼說?」他眼底浮現問號。

  「你該按的是你未婚妻的門鈴,而不是我的。」她眼色微慍,談到他的「未婚妻」時,口氣莫名尖酸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不該有嫉妒的念頭,他有愛上別人的權利,但見到他出現在門外,不免懷疑他該不會是喝得太醉,按錯了鈴,她根本不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不可以讓我進去喝一杯茶嗎?」蔚呈韜放軟口吻,刻意伸手抵在門框。

  「很抱歉,我沒有替前男友泡茶的習慣。」維琤昂起下顎,口氣冷冷淡淡,刻意與他劃清界線。

  「就當招呼同事也不行嗎?」蔚呈韜佯裝難受地打了個酒嗝,狡猾地搏取她的同情心。

  維琤揚眸瞥了他一眼,心軟地往後退了一步,欠身讓蔚呈韜進屋。

  蔚呈韜換上拖鞋,跟在維琤的身後悄悄地打量著她和同事們合租的公寓。三房兩廳,格局簡單,米色漆牆,櫸木地板,配上藍色布面沙發,電視櫃上的相框裡裝著三個女生一同出遊的照片。

  「這是你的室友?」蔚呈韜拿起相框隨口問道,認出其中一位長相秀氣的女生是低自己好幾屆的學妹。

  「對。」她輕聲應允。

  走到廚房後,維琤站在流理台前拿起茶壺裝滿水,放在瓦斯爐上,又拉開抽屜,取出一個伯爵茶包。

  愛情最感傷的地方莫過於,兩人沒有了戀愛關係,但曾經共同生活過所培養起的默契依然存在。她記得他喝茶的習慣,記得很多關於他的小細節……

  愈是甜蜜濃烈的,如今回想起來愈是椎心難受。
  
  她瞥看了他幾眼,不明白他深夜來按她的門鈴是啥用意,單純來討杯熱茶,抑或來看她過得好不好?

  如果他真的是找藉口來關心她,那未免來得太遲了吧!

  她心口一酸,討厭自己的心情還隨著他波動。

  蔚呈韜梭巡了她與同事合租的單身公寓一圈,靠近陽台旁的玻璃魚缸攫住了他的目光,他蹲下身,隔著透明的玻璃看著兩條泛著淡淡粉紅色澤的魚兒恣意地浮游著,擺動靈巧的身體,不時還噘起厚厚的長嘴相互碰撞在一起,猶如戀人們啄吻著對方的嘴唇,令他不禁莞爾。

  「這是以前我們養的那兩條接吻魚嗎?」蔚呈韜轉過臉問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她的公寓裡,找到兩人過去相愛的痕跡。

  「現在它們是『我』的魚,不是『我們』的。」她眼色微慍地望著他,一副和他劃清界線的姿態,又忍不住重申道:「三年前你把它們撇下了,記得嗎?所以它們現在是我的魚,不屬於你的。」

  她沒有說出口的是,當年他拋下的何止是玻璃缸裡的那兩條魚,還包括她啊!

  「它們噘起嘴接吻的樣子好可愛。」他無視於她充滿敵意的語氣,低低地笑著。

  「它們的魚嘴碰在一起才不是在接吻,而是在爭奪地盤。」她故意和他唱反調,糾正他的說法。

  瓦斯爐上的開水滾了,她取出一個乾淨的瓷杯,撕開茶包,注了點熱水,將泡好的伯爵茶放置在沙發前的方桌上。

  「你的茶。」維琤說。

  蔚呈韜坐在三人座的長沙發上,端起瓷杯,朝著杯緣輕輕地吹了吹氣,氤氳的霧氣中散逸著一股熟悉的茶香,是他以前最常喝的伯爵茶。

  她還是跟以前一樣,外表倔倔的,但內心還是那麼細膩。

  「喝完茶後,我幫你叫計程車送你回去。」她下了逐客令。

  「恐怕不行,我怕待會兒要是醉倒在計程車上怎麼辦呢?」他投給她一個無辜的眼神,然後扯下脖子上的領帶,又鬆開襯衫的鈕扣。

  「蔚呈韜,你這是在做什麼?」她揚高音量,瞪視著他。

  「收留我一晚吧!」他拿起擱置在一旁的抱枕,枕在後腦,蜷縮起高大的身軀,側躺在沙發上,勉強地替自己調整了一個較為舒適的姿勢。

  「你不可以在這裡過夜。」她拒絕道。

  「為什麼不行?」

  她含著又慍又怨的眼神與他對峙著,氣惱他的明知故問。

  「不要連這點同事愛都沒有好嗎?」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他閉上沉重睏倦的雙眼,滿足地躺睡在沙發上。

  聞言,她又是一陣心酸。

  他只當她是同事而已,她是在胡思亂想什麼呢?

  幾分鐘後,耳邊傳來一陣細細的鼾聲,她凝看著他安詳的睡臉,心還是軟了下來,不忍叫醒他,反而走進臥室,取出一條薄毯輕輕地覆蓋在他的身上,留他在客廳過夜。

  擔任護士的室友尤佳麗早已經有了固定交往的男朋友,兩人目前呈現半同居狀態,除非輪值到大夜班,否則都和男朋友膩在一起;另一位擔任直腸科醫師的室友葉敬媛則到南部的教學醫院參加研討會,也不會回來合租的屋子。

  而對他,她有種無力感,總學不會拒絕他的要求,究竟是她奴性太強,抑或是餘情未了?

  這是他們分手後第一次靠那麼近,那些相愛過的痕跡、擁抱時的溫度、纏綿時的甜蜜、爭執時的眼淚……那些刻意塵封在心底的記憶,全因為他的再現而鮮明了起來。

  這一晚,維琤睡得並不安穩,她作了一個夢,夢見兩人分手那一天……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3-27 09:56 PM

第二章

  三年前

  走廊上張貼著醫院內部人事異動的公布欄前,聚集了許多穿著白袍的住院醫師和實習醫師,大夥兒熱絡地討論著牆上的公告。

  「果然不出大家所料,要前往『麻省總醫院』參加外科訓練的人是蔚呈韜……」一名住院醫師羨慕地說。

  「院內推派到美國參加內科培訓計劃的人是柯海茵,聽說蔚呈韜和柯海茵兩人在醫學院還是同班,如今一個走內科,一個進入外科,又要一起到美國參加培訓,真夠有緣的。」另一位女實習醫師也加入討論聲浪。

  維琤怔怔地望著牆面上的公告,好奇地詢問身邊的人。「請問一下,這個外科訓練的時間是多久?怎麼樣才可以參加這項計劃?」

  身為行政部門的一名小職員,維琤對於醫院內部的人事異動和外訓計劃根本一無所知,也從沒聽過男友蔚呈韜提及赴美進修一事。

  「外科訓練為期三年,不過這項計劃可不是人人都能參加,必須要有外科主任或教授的推薦信函,還要在醫學期刊上發表過一定的論文篇數。」一名住院醫師解釋道。

  維琤垂下眸,愣愣地望著無名指上的求婚戒指。

  她無法相信公布欄張貼出的訊息,昨天蔚呈韜才向她求婚,承諾要給她一個家,一個幸福的未來,怎麼可能又要赴美國進修呢?是不是哪個環節出錯了?

  退出人群後,她捧著數據回到辦公室,急著打電話給輪休的蔚呈韜,想問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她向主管請完假後,拽起背包,不假思索地跳上停在醫院門口的排班出租車。

  下了車後,她踩著倉皇的腳步飛奔上樓,打開門,搜尋著蔚呈韜的身影。

  「你要去美國?」她怔怔地望著他。

  「小琤,我會回來的。」蔚呈韜走到維琤的面前箝住她纖細的肩膀,對上她無助又心慌的小臉,低聲地承諾。

  「你要跟柯海茵一起去美國?」維琤凜聲質問道,眼底掠過一抹受傷的神色。

  在回家之前,她特地跑到外科秘書那裡打聽過,才曉得他在半年前就申請了這項培訓計劃,而他卻一個字都沒有向她提起過!他們不是最親密的人嗎?為什麼他忍心將她排除在人生的藍圖之外?

  原來愛情最殘忍的地方並不是彼此不愛了,而是自己根本不存在於對方的未來裡。

  她一直以為他們是相愛的,他給她的幸福是可以期待的。

  但,他卻瞞著她,和同班同學柯海茵一起申請赴美國的培訓計劃,完全把她排除在人生規劃裡!難道這四年的感情對他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我們並不是相約好的,而是內科推派的人選剛好是她……」蔚呈韜怕她誤會,試著想解釋清楚他和柯海茵的關係。

  對他來說,柯海茵就只是同學和同事,以前如此,以後更是如此,並不會因為兩人一起參加培訓計劃而有所改變,就因為維琤對柯海茵有偏見,更令他不知如何啟口。

  「但你卻一個字都沒有跟我提過。」心碎的淚水緩緩地沁上她憂傷的眼眶。

  維琤忽然覺得自己愛得好卑微,不管是在醫院還是在戀愛關係裡,兩人的地位總是不對等的。

  在醫院裡,他是前景最被看好的外科醫師,而她只是行政部門中的一名小小的職員,她要配合他緊湊繁忙的生活,忍受病患的需求中斷兩人的約會,原諒他一次又一次的失約,承受無止盡的等待,接受自己不在他心中的第一順位,永遠有人比自己更需要他……因為愛,所以她並不覺得委屈。

  但現在她不禁懷疑,他給的那一份幸福地圖,是她到得了的目的地嗎?

  「小琤,等我回來吧……」蔚呈韜捧起她的臉,故意用一種輕鬆的口吻想沖淡彼此間感傷的氣氛。

  蔚呈韜承認他是個自私的男人,明知道自己要赴美進修三年,但卻狡猾地隻字不提,反而用一只求婚戒拴住她。

  他不想失去她,卻也希望她能支持他的夢想。

  「憑什麼你說一句『等我回來吧』,就要我乖乖等你呢?」她繃著身體,又怨又慍的眼神凝視著他。

  她不是生氣他要拋下她,而是氣憤他吃定她,看準她愛他,篤定她離不開他,所以連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任性地自由來去。

  他怎麼能對她如此殘忍呢?

  前一秒讓她幸福得猶如置身在天堂裡,然而下一秒卻又讓她心碎痛苦得宛如處在地獄。

  是她的愛寵壞了他,讓他把她的寬容當作是縱容,抑或她根本不在他的未來裡?

  「我會兌現對你的承諾,我會送你一顆大鑽戒,帶你住進看得見101夜景的房子……」他捧起她的臉,用一種堅定溫柔的語氣說道。

  他需要她的愛作為後盾,讓他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她隔著氤氳的淚幕定定地瞅看著他,但在那雙深邃的眼睛裡並沒有瞧見兩人的未來,只看見他的自私。

  她要的愛並不是像天空中遙遠閃爍的星星,而是在孤單寂寞時陪在自己身邊的一束光,給她溫暖和安全感。

  「我會成為一名專業又優秀的外科醫師,我會讓你感到驕傲,我會向你證明你所有的等待是值得的。」他柔聲地安撫著。

  「我相信你可以成為一名優秀的外科醫師,但你不必向我證明什麼……」她吸了吸殷紅的鼻子,胡亂拭著腮頰上的淚水。

  她愛上的並不是他外科醫師的身分,而是蔚呈韜這個人;她要的也不是醫師夫人的頭銜,而是一個愛她的男人;她求的並非能住著奢華的大房子,而是一個溫暖的家。

  「什麼意思?」他困惑。

  「因為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我不會等你。」她摘掉無名指上的銀戒,放在他的手心裡,眼神悲傷決絕地瞪著他。

  他連情人間最基本的安全感都不曾給她,教她如何相信他的承諾呢?

  「戒指還你,你愛跟柯海茵去美國就去吧,隨便你要去多久,反正我現在不在你的計劃裡,以後也不會在你的未來裡。」

  她想通了,與其抱著一份疑懼不安的愛,不如勇敢放手。

  「小琤,不要任性好嗎?」他的臉色沉了下來,她摘下戒指的行為徹底惹惱了他。

  「我才沒有耍任性。你不是要去美國嗎?我幫你打包比較快……」她越過他,打開衣櫥,拖出兩個行李箱,把掛在上面的襯衫一件一件地攤放在床上,俐落地折放進行李箱。

  「你要我解釋多少次?我跟柯海茵除了同事之外,並沒有任何曖昧關係,我也不是跟她相約出國,只是恰巧內科受訓計劃推派的人選是她!」他的聲音含著慍意。

  「那為什麼你不事先跟我說呢?為什麼要刻意瞞著我?」她抬起含淚的眼睛,激動地質問他。

  他和柯海茵沒有曖昧關係,但卻有共同的遠景,他們都想爬升到醫院金字塔的頂端,而她呢?

  她要的僅是一份平凡的幸福,一個需要她、也愛她的男人,但顯然現在的蔚呈韜並不能給她這些。

  她苦澀地想著,其實他並不想要婚姻,那個戒指只是他用來安撫她的方式而已。

  「對不起,我只是希望等一切確定之後再跟你溝通……」他的語氣軟了下來,眼色黯然。

  「如果你心裡真的有我,你會拖到最後一刻才讓我從醫院的公布欄上得知這一切嗎?對你來說我究竟算什麼?」她質問道。

  「你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蔚呈韜語氣堅定地說。

  「不,我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重要,沒有人會這樣對自己愛的人。」她把他的衣物全都塞進行李箱內,吃力地將兩只鼓囊囊的行李箱拖到門口,打開沉重的鐵門,厲聲地低喊道:「你走吧,我們之間結束了。」

  「我以為你會支持我的夢想——」他幾乎是被她半推往門口。

  「我是很想支持你的夢想,但你的夢想裡根本沒有我,在你心中永遠有比我更重要的選擇!」她激動地打斷他的話,任憑委屈的淚水漫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

  「我是一個醫生,救人是我的職責……」蔚呈韜對她的指控略有不滿,他以為她能夠體諒他的難處。

  「那就去當你偉大的醫師,去實踐你的夢想吧!」她用力將他推出門外,重重地掩上門。

  她難過地跌坐在地板上,將臉埋入膝間,失控地大哭起來。

  從今以後,她的未來不會有蔚呈韜,只剩下自己了……
  
  ※ ※ ※

  翌晨。

  維琤自睡夢中醒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摸到兩行濕濕的淚水。她已經很久很久不曾夢到以前的事,也學會再想起蔚呈韜的離去不再傷懷。

  但他突來的造訪依然觸動了她的心,想起昨晚蔚呈韜在家過夜,她翻身下床,趿著拖鞋,走到客廳,只見三人座的沙發空盪蕩的,薄毯整齊地折放在一旁。

  他走了……

  一股沒來由的失落感猛地襲上心頭。

  驀地,半開放式的廚房傳來一陣悉悉窣窣的聲音,她納悶地轉過身,瞧見蔚呈韜穿著昨晚的衣服,襯衫上還有睡了一夜的摺痕,站在流理台前,拿著鍋鏟俐落地翻著平底鍋內的炒蛋,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熱煮著白粥的淡淡香氣。

  她望著他忙碌的背影,難以相信眼前的這一切,懷疑自己還在作夢,否則蔚呈韜怎會下廚?

  「早安。」蔚呈韜轉過身,向她打招呼,他關掉瓦斯,找了一個乾淨的瓷盤,將鍋裡的炒蛋盛起來,放在桌上。

  「你、你這是在做什麼?」她微訝地走了過去,注意到餐桌上除了炒蛋之外,還有兩、三樣炒青菜。

  「你看不出來我在煮早餐嗎?」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拿著隔熱手套,將一鍋熱騰騰的白粥端到餐桌上。

  她怔愣在一旁。

  「你家的冰箱只剩下蛋和幾樣青菜,所以我只好隨便做了簡單的中式早餐。」他抱怨的話語中透著一絲寵溺的意味。

  「我不知道你會做菜。」她聲音低低的,感覺很複雜,想起以前兩人在一起的那些年,他從來都沒有為她下廚過,一次都沒有。

  反倒是她,很愛研究食譜,替他準備各式各樣的便當。

  兩人分手後,少了下廚的對象,她幾乎不做菜,三餐都用調理包或在外面的餐館解決,也不曾再用嫻熟的廚藝去討好哪個男人。

  看見蔚呈韜站在流理台前忙碌的身影,一切的動作那麼熟悉又自然,彷彿他就屬於這個家的一部分。

  她靜靜地凝看他,面對眼前的景象感覺很不真實,好像兩人未曾分開過,他沒有拋下她,他還是屬於她的。

  但現實生活中,他已經不是她的。

  一抹苦澀的隱痛浮上她的心頭。

  蔚呈韜忙著拿出兩個乾淨的瓷碗,舀起粥,放在一旁待涼,又擺上兩副筷子,一副若無其事的與她閒聊。

  「在美國的時候,當地中國菜味道不好,我又吃不慣漢堡和薯條,只得學著做一些簡單的料理。」

  蔚呈韜凝視著她惺忪的睡臉,忍住想揉亂她長髮的衝動,內心升起一股想呵護她、寵溺她的渴望。

  離開台灣的那幾年,每晚從醫院下班,拖著疲累的步伐走過陌生的街頭,跟著人群挨擠在地鐵裡,回到空盪蕩的屋子後,他格外懷念兩人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

  他想念她像隻可愛的小貓咪般喜歡膩在他的懷裡撒嬌;想念她為他整燙襯衫時,賢慧的背影;想念她做菜的模樣;想念她身上的香水味;想念她枕躺在他手臂上,那甜蜜的重量……

  但在想念她的同時,卻也氣惱她的任性,居然搬了家、換了電話,徹底與他斷絕一切的聯繫。

  他不相信兩人沒有戀愛關係,成為陌路人是她能接受的距離,如果她能割捨下兩人的這段感情,不會就這樣單身下來。

  所以,他謊稱自己有了未婚妻,想試探她的感覺,激起她的妒意。事實上,他在美國接受外科訓練那幾年,忙得連睡覺時間都不夠,違論去經營感情生活。

  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忘不了她。

  兩人在一起的那幾年,她把他愛得太好,照顧得無微不至,以至於就算有不錯的異性向他示好,他會忍不住拿那些女人和維琤做比較,這才發現自己內心深處一直為她留了個位置。

  「我以為蔚大醫師的雙手只拿手術刀,不拿菜刀,既然想吃中國菜,何必大費周章自己學?叫你那個未婚妻做給你吃啊!」她的口氣酸了起來。

  「你該不會在吃醋吧?」他瞅著她,半認真、半是開玩笑地說。

  「你又不是我的誰,我怎麼可能會吃醋呢?」她倔強地輕瞪他一眼,嘴硬的不肯承認自己還在乎他。

  「那就坐下來,吃早餐吧!」他貼心地替她拉開椅子,拉她入座。

  她坐了下來,看著桌上的熱粥,有一種說不出的諷刺。在兩人交往時,他不曾為她下過廚,如今兩人沒了戀愛關係,反倒能嘗到他的手藝。

  她心頭酸酸的,忍不住嫉妒起他的未婚妻。那個女人比她好嗎?比她更漂亮嗎?比她更懂得討好他嗎?

  他是不是也在馬桶上跟未婚妻求婚的?還是有更甜蜜浪漫的花招?

  他們是不是也養了一缸接吻魚呢?抑或有新的寵物,見證兩人的愛情?

  在他去了美國之後,她搬離兩人的套房,斷絕和他聯絡,但依然能從同事的口中聽到他的相關動向,卻怎麼也沒有料到他竟然有了未婚妻。想想自己還真傻,竟然就這樣單身下來了。

  「試看看我做的炒蛋。」他拿起湯匙,放在她的碗裡,十足討好的模樣。

  「你很常做菜給你的未婚妻吃吧?」她試探地說。

  「你是第一個吃到我做的菜的女人。」他意味深長地望著她,語氣中含著濃濃的寵溺。

  她被蔚呈韜弄得一頭霧水,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他不曾為未婚妻下廚,卻反而做菜給她吃?

  「你沒有做菜給柯海茵吃過?」從知道他有了未婚妻開始,她總不住揣測著那個人是柯海茵。

  「沒有。」他搖搖頭。

  「你的未婚妻是她嗎?」話剛出,她就後悔了,追問得這麼徹底,會不會讓他以為自己還在乎他?

  「當然不是。」他失笑,旋即又問道:「怎麼會猜我的未婚妻是她?」

  「我記得她很喜歡你……」她的聲音澀澀的。

  「我跟她只是同學而已。」他解釋道,主動結束這個沉悶的話題。「這炒蛋是我的拿手菜之一,試試看吧。」

  她挾起炒蛋,送入口中,細細地咀嚼著,味道還不差,比想像中滑嫩順口。

  「好吃嗎?」他炯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嘴角勾著一抹得意的笑容說:「我的廚藝還及格嗎?這樣能不能稱得上是好男人?」

  維琤愣了愣,沒來由的又想起了過去交往的細節。以前她曾抱怨過他是一位優秀的醫師,但卻是一名不及格的男朋友,連一碗泡麵都沒有替她煮過。

  如今他變成更好的男人,卻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討好別的女人。

  「只要你的未婚妻認為你合格,那就OK了,我的意見並不重要。」她的嘴角黏上一抹苦澀的笑容。

  他們已經分手了,他的好、他的壞、他的體貼、他的溫柔,都與她無關了。

  「但我發現你卻沒有像以前那麼體貼可愛了,你家的冰箱全都是一堆調理包和冷凍食品,好像很久沒有下廚,該不會單身很久,找不到可以下廚的對象吧?不如這樣,我委屈一點幫你試菜好了。」他笑得痞痞的。

  她沉下臉,柔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是不是單身,關你什麼事。」

  「我們也交往過好幾年,如果你得不到幸福,我會自責的。」他望著她,說得真心誠意。

  如果兩人分開的這些年,她感情有了寄託,就算再捨不得她,他依然能大方的成全她的選擇。

  但明明他們都是單身,實在沒有理由不複合。

  「蔚大醫師,我的幸福才不用你負責,而且我也不是因為你才單身。」她昂起臉,不甘示弱地說:「我這幾年的空窗期是為了能全心衝刺事業,如今我工作穩定,也該是時候好好經營感情生活了。」

  她站起身,走到客廳,從矮櫃的抽屜裡取出一份數據,遞給蔚呈韜。

  蔚呈韜挑了挑眉,抽出牛皮紙袋裡的文件,瞧見上面寫著「戀愛勿語」四個大字,內頁還寫著入會資格、徵婚對象、單身男女聯誼活動等等。

  「你該不會要去參加婚友社吧?」他微愕。

  「不行嗎?」她挑了挑眉。

  「相親欸,你有這麼著急把自己嫁出去嗎?」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感覺自己好像聰明反被聰明誤,把一塊屬於自己的「肉」送到婚友社那群餓狼的面前。

  「這叫婚活。」她故意擠出一抹甜笑,糾正他的說法。「專為現代單身男女設計的聯誼活動。」

  「是婚活也好,相親也行,問題是這家婚友社可靠嗎?」

  「這家婚友社是我大學學姐和幾個朋友一起成立的,我已經去參觀過了,感覺還不錯,見評也很好,重點是,下週末我就要參與人生的第一場婚活。」她甜美的語氣含著濃濃的示威意味。

  當年他自私的為了夢想,毫不留情地拋下她,如今她也該為了未來的幸福,割捨下羈絆自己的舊情。

  「下週末?」他愣了一下。

  「對。」她點了點頭。

  「有必要這麼急嗎?」他頓了一下,又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還年輕,沒有必要這麼快就定下來吧?」

  「我已經二十九歲了,不是年輕的小妹妹,一眨眼二字頭就會過完了。」她垂下眸,語氣有些感傷。

  曾經她給自己的人生訂下計劃表,希望二十五歲的時候走進禮堂,二十七歲時生一個長得像自己的可愛娃娃。

  如今她二十九歲了,仍孑然一身,沒有婚姻,沒有愛情,更稱不上是敗犬女王,反倒比較像隻流浪狗,孤單地穿梭在這座霓虹閃爍的城市裡,每每望著萬家燈火,心裡總有幾分說不出的感傷。

  她找不到歸屬感,不知道如何才能擁有幸福。

  「小琤……」蔚呈韜的心口澀澀的,陷在一種進退兩難的局面裡。謊稱自己有了未婚妻非但沒激起她的醋意,反而將她送往其它男人的懷裡。

  「要是我積極一點,搞不好還能趕上百年熱潮呢!」她自嘲地說,企圖沖淡方才感傷的氛圍。

  聞言,蔚呈韜的臉色更陰鬱了。好不容易他才回到她的身邊,要讓他親眼看著她和其它男人走進禮堂,除非先過他這一關!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3-27 10:57 PM

第三章

  星期六下午,維琤穿著一襲白色雪紡紗洋裝,斜肩的剪裁設計露出右側優美的肩膀線條,一頭烏黑的長卷髮垂放在肩上,增添了許多柔媚的氣息,清秀的臉龐上化了淡淡的彩妝,讓原本立體的五官看起來更加明顯。

  剛出現在聯誼會場立即成為全場焦點,倒是陪同她一起來的葉敬媛一身素雅的襯衫配上牛仔褲,瓜子臉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少了那套嚴肅的白袍,看起來不像是教學醫院的醫師,比較像是大學裡的研究生。

  兩人站在餐廳一隅,等待聯誼活動開始,不同於傳統婚友社採取一對一的排約方式,「戀愛勿語」的創辦人之一夏可郁引進歐美流行的「十五分鐘約會法」。

  每次聯誼活動皆選在有格調又有情調的餐廳,安排二十至三十名左右的單身男女到場,以隨機配對的方式,開始做初步的認識,十五分鐘輪換一次聯誼人選。

  「你真的要參加等會兒的聯誼活動?」葉敬媛瞥了好友略顯性感的裝扮一眼,總覺得她在和「某人」賭氣。

  「當然。」維琤點了點頭。

  「不是『前男友症侯群』又犯了?」葉敬媛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

  「我才沒有那個病咧!」維琤柔瞪了室友一眼。

  「前男友症候群」是葉敬媛自創的一個病症,主要是調侃維琤這陣子反常的舉止,一聽到前男友蔚呈韜的消息就開始出現情緒低落、沮喪、歇斯底里、改變現有生活模式、莫名就變得焦躁等等癥狀。

  「確定?」葉敬媛挑了挑眉。

  「真的!」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不是在跟某人嘔氣?」葉敬媛想確定維琤的心態,擔心她只是在跟蔚呈韜賭氣,不是真的想認識新的異性。

  昨天她在整理客廳時,居然在沙發的靠墊下發現一條黑色領帶,隱約感覺到蔚呈韜和維琤兩人的關係「不單純」。

  葉敬媛問過另一名室友尤佳麗,確定那條素色領帶不是她男友的,沒有意外的話,那應該就是「某人」的。

  「一開始找你來報名婚友社是真的在跟蔚呈韜賭氣,但事後仔細想想,我二十二歲就認識他,跟他談了四年的戀愛,又花了三年的時間療傷,我青春最美好的時光都花在他身上了,結果咧?」維琤舉起空盪蕩的手指,嘴角黏著一抹苦澀的笑容。

  她要愛情、要婚姻、要有個家,還想要有一個長得像自己或另一半的小娃娃,這才是她憧憬的幸福藍圖。

  但是這一切,蔚呈韜全都不能給她。

  他有了未婚妻了,他屬於另一個女人。

  她不能再把青春浪費在一段逝去的戀情,應該要積極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

  「這種感覺我懂。」葉敬媛拍了拍她的手臂,十分能理解那種苦悶的滋味。

  「所以我決定拋開過去,積極地拓展自己的交友圈,最好能找到一個適合我的男人。」維琤不斷地替自己心理建設。

  也許她喪失了那種義無反顧去愛一個人的勇氣,再遇上的人都不能像蔚呈韜一樣讓她即心醉又心碎,有著如蜜如火般的熱情,但她不想放棄每個能讓自己幸福的可能。

  「你的心態很正面也很積極。」葉敬媛給予肯定,頓了一下又說道:「但沙發靠墊下的領帶是怎麼一回事?」

  「領帶?」維琤一臉茫然。

  「昨天我在整理客廳時,發現一條黑色男用領帶,我問過佳麗,那不是她男朋友譚予海的。」葉敬媛擺了擺手,曖昧地瞥了她一眼繼續說:「所以你應該帶蔚醫師回去過吧?」

  如果維琤還是跟蔚呈韜藕斷絲連,來個剪不斷、理還亂,那根本不適合來參加這項聯誼活動,畢竟她艷光四射,光站在這兒,就已經掠走了少男士的目光。

  「我才沒有帶他回去過。」維琤輕聲辨解。

  「是嗎?」葉敬媛瞇了瞇水眸。

  「我的意思是,是他主動找我的……上週末他喝醉了,無法自己坐計程車回家,我又趕不走他,只好讓他在沙發上過夜。」她聲音低低的。

  維琤壓根兒沒有發現蔚呈韜將領帶放在靠墊下,而那男人什麼也沒有說,該不會他也忘了領帶的事?

  上星期他離開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聯絡,連在醫院也沒有碰過面,私底下她跑去外科那兒查過他的班表,才曉得他要下個月才會升主治醫師,現在沒有門診,頂多就是在手術房幫忙執刀。

  「所以你們……」葉敬媛發揮豐富的想像力,開始聯想到底要怎麼樣才會把領帶留在沙發的靠墊下。

  「什麼事都沒有。」維琤沉聲反駁。

  「好吧,我相信你。」葉敬媛說。

  幾分鐘後,主持人開始招呼參與聯誼的單身男女進場,他們各自領了號碼牌後,按照座位進行第一波相親活動。

  ※ ※ ※

  聯誼中……

  「你……你好,我叫洪子華,今年三十五歲,任職於『藍海光電公司』……」一名穿著格子襯衫又繫著斜紋領帶的男子,一雙眼直勾勾瞅著維琤,一會兒盯視在她美麗的臉龐上,一會兒又落在她性感的右肩。

  早在剛進場時,洪子華與其它的男士就全都注意到這位穿著白色斜肩洋裝的女人,她幾乎是全場最閃亮的焦點,輕易掠走了他的目光。

  「你好,我是徐維琤。」維琤的臉上噙著客套的笑容,眼神略顯疲累。

  「這是我的名片。」洪子華掏出名片。

  「謝謝。」維琤禮貌性地收下名片。一個小時下來,對於這些制式的開場白,她感到厭倦不己。

  「十五分鐘約會」讓參加活動的男女雙方能認識更多異性,但由於交談的時間太短,幾乎開場白都淪為千篇一律的自我介紹,沒辦法更深入認識對方。

  「你呢?在哪裡工作?有沒有名片?」洪子華問得很勤。

  從見到徐維琤的第一眼,洪子華才明白什麼叫做一見鍾情,他已經鎖定了目標,要為愛奮戰到底,再苦再難都不撤退,因為他的字典裡沒有放棄。

  「我在『聯大醫院』上班。」維琤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不打算掏出名片。幾輪面談下來,她對於一而再地重複相同的介紹詞令感到煩悶。

  「你是醫師?」洪子華的眼睛亮了起來。

  「不是。」她搖搖頭,柔聲地解釋道:「我的職位是院長特別助理,負責行政工作而已。」

  為什麼每個人聽到她在醫院工作,不是猜她是醫師就是護士,難道除了這兩項職業,沒有其它選項嗎?

  「院長的特別助理……」洪子華點頭重複道,思索著該找什麼話題才能拉近彼此間的距離。

  「嗯。」她端起瓷杯,輕啜幾口熱茶。

  「那你的工作忙不忙?壓力大不大?」洪子華想了一下,努力擠出一個話題來。

  「還好。」她淺笑。

  「像我任職於科技業,工作量多,壓力又大,責任制,不能報加班費,以前景氣好的時候,人家稱我們『科技新貴』,現在景氣不好,我的同事們紛紛離職去買碗粿和粉粿,開創事業第二春。」洪子華不知不覺開始暢談職場甘苦。

  「創業也不錯啊,自己就是老闆。」維琤隨意附和。

  「最近我老是覺得壓力好大,常常頭痛,你覺得應該掛哪一科?」洪子華積極地想與她有更多接觸的機會。

  也許他能以看病之名,行約會之實。

  「家醫科或神經內科都能解決你的問題。」一道低沈的男音突兀地介入兩人的談話之中。

  「謝謝。」洪子華很自然地接口後,感覺有點奇怪,一抬頭,這才注意到有一位斯文俊挺的男人站在他們的桌邊。

  維琤抬起頭,對上蔚呈韜的俊臉,愕然地說:「你怎麼在這裡?」

  蔚呈韜還是一貫的白襯衫配上灰色西褲,俊朗的臉龐噙著笑容,但盯視著維琤右側白皙香肩的雙眼,感覺有些不悅。

  上週末維琤說要參加「戀愛勿語」的婚活,他透過層層關係終於打聽到他們下午三點在知名甜點餐廳進行聯誼,因此在開刀房忙完之後,他立即驅車趕來東區。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蔚呈韜不答反問,拉開維琤身邊的空位,跟著坐下。

  這家甜點餐廳設立在一家精品百貨公司的地下二樓,以賣法式甜品為號召,平常內用和外帶的客人都不少,這次配合「戀愛勿語」的聯誼活動,特地用幾株盆栽造景將用餐區隔成兩個空間,但蔚呈韜還是乘機混了進來。

  「請問……你是哪位?」洪子華納悶地問道。

  蔚呈韜無視於維琤遣責的眼神,徑自掏出名片,還給對方說:「你好,我是『聯大醫院』的外科醫師。」

  「所以你們兩人是……同事?」洪子華猜測著兩人的關係。

  維琤側眸瞪了蔚呈韜一眼,示意他別亂說話。

  「我是維琤的前男友。」蔚呈韜不亢不卑地說。

  「我們早在三年前就分手了。」維琤沈下臉,不悅地重申。

  「哦。」洪子華輕應一聲,原本不算熱絡的氣氛更顯得尷尬了。

  「這位先生,怎麼稱呼?」蔚呈韜瞅著對面一臉忠厚老實的襯衫男,厚厚的銀框眼鏡,額頭上不斷「失守」的髮際線,完全沒有對他造成威脅。

  「敝姓洪,名子華。」洪子華感受到一股迫人的氣勢。

  「蔚呈韜,不要鬧了哦。」維琤偏過臉,美麗的眼眸蘊起怒氣,瞪視著蔚呈韜,不懂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來到聯誼會場表示他是她的前男友,存心令她難堪嗎?

  「我沒有在鬧。」蔚呈韜語氣無辜的澄清。

  「那你想幹麼?」她警戒地說。

  「我是特別以前男友的身份,來幫你過濾適合交往的人選。」蔚呈韜說到「前男友」這三個字時,說得極不情願。

  「不需要。」要不是礙於面子,她還真想把蔚呈韜轟出去。

  「搞不好洪先生需要我的建言。」蔚呈韜把主題帶到怔愣在一旁的洪子華身上,佯裝熱絡地問道:「洪先生,你覺得徐小姐怎麼樣?對她有什麼感覺?」

  「徐小姐很漂亮、很有氣質,說話的聲音也很好聽……」洪子華硬著頭皮說。

  維琤雙手環胸,氣得別過臉不想看蔚呈韜。她壓根兒就不在乎洪子華,對於他讚美與愛慕的眼神也無動於衷。

  「也許有一天你會和徐小姐交往,所以我必須跟你說,你不要看徐小姐好像一副很聰明的樣子,其實她方向感很差,出門約會時,你要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迷路了。」蔚呈韜說得真心誠意。

  維琤的心難受的揪緊,他就這麼急著把她推往別的男人懷裡嗎?擔心她單身的身份會影響他和未婚妻的婚事嗎?

  「是。」洪子華點點頭,感覺徐維琤的前男友說的話很受用,但好像又有哪裡怪怪的。

  「你看她一雙眼睛又大又清亮,其實她近視很深又有散光,記住晚上不要讓她開車。」蔚呈韜望了望她美麗的側臉,低聲地說。

  維琤輕咬著下唇,思緒再度受到蔚呈韜的牽引,往事紛至沓來的漫流過她的心間,那些相愛過的記憶,像是藏在腹間傷癒後的疤痕,怎麼也忘不了。

  「她喜歡體貼的男生,所以上下車時刻要幫她開車門。」蔚呈韜頓了一下,低沈的嗓音含著濃濃的歉意又繼續說:「她不喜歡等人,所以不管是約會還是承諾過的事,最好能立即履行,我就是因為讓她等得太久,傷透了她的心……」

  蔚呈韜絕對不是以前男友的身分在給予建言,根本是在重溫兩人相處細節,並且反省自己在愛情裡犯的錯。

  他說的那些話,讓維琤想起有一年的聖誕節,兩人約在購物中心廣場前的銀色聖誕樹見面,但等到人潮散去,她的雙手和臉頰都快凍僵了,他還困在開刀房裡走不開。

  那一晚,她得了重感冒,他用厚厚的棉被裹著她、抱著她,餵她吃藥,當是她身體病著,但內心卻是充滿著幸福與甜蜜。

  「她愛漂亮,愛穿高跟鞋,穿久了腳會痛,你要端一盆熱水讓她泡腳。」蔚呈韜繼續說:「她不愛下廚,她做菜時,你一定要讓讚美她的廚藝。」

  她喜歡在做菜時,他出其不意由身後抱住她,將下顎輕貼在她敏感的側臉,搔著她,纏著她,鬧著她,直到鍋裡的菜快燒焦了,才肯罷手。

  她下廚時,他會負責洗碗,每次和他並肩挨蹭在窄小的流理台前,她會有一種幸福的感覺,像是一個家,覺得他們會這樣天長地久的過下去。

  「那個……」洪子華感覺不對勁,試著想截斷蔚呈韜的話。他感覺這對前男女朋友不像分手了三年,倒像正在冷戰中的情侶。

  「她討厭茄子、苦瓜、榴蓮、玉米和所有豆類的食物,和她一起用餐時,一定要避開這些東西。」蔚呈韜無視於洪子華抗議的話語,繼續道:「如果和她吵架了,一定要先道歉。她的生日一定要記住……」

  他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種依依不捨的情意,反覆地溫習著兩人愛情的點點滴滴。他們都知道,愛上一個人如果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就不會各自孤單了那麼多年。

  他要讓他知道,他從來未忘過她。

  他要再一次喚醒她,兩人相愛的記憶。一千多個日子培養的默契,不是一個認識十五分鐘的男人就能取代的。

  維琤愈聽心愈酸,顧不得禮貌,拿起包包,推開椅子,倉皇地跑出餐廳,趁著情緒崩潰前逃離他的視線。

  「徐小姐——」洪子華試著叫住她。

  維琤的突然離席,惹來鄰桌的側目。

  「對不起,打擾到你相親了,希望下回聯誼你能找到適合的對象。」蔚呈韜一臉歉然地說。

  「什麼意思?」洪子華感覺自己好像被眼前這對男女擺了一道,還想上演複合的戲碼就別來耽誤他的時間嘛!

  男人的青春也是很珍貴的耶!

  「我先出去追維琤了。」

  語音方落,蔚呈韜站了起來,快步地閃過迎面而來的服務生,走出餐廳,試圖在浮動的人群中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 ※ ※

  手扶梯上,維琤被困在雜沓的人潮中,緩慢地往前移,好不容易才離開購物中心的大廳,偏偏腳上的細跟高跟鞋又拖住她的步伐,讓她走不快。

  方才在聯誼會場,蔚呈韜的一席話,宛若一把利刃,殘忍地將她結痂的傷口再度掀撥開來,血淋淋的,狼藉一片。

  她對她的愛有多深,痛就有多久。

  她不懂他怎能如此自私,他在外人面前說出兩人交往的細節,是為了讓她難堪,還是提醒她過去有多麼愚蠢呢?

  她的鼻端匯聚著酸楚,趁著情緒崩潰前,倉皇地逃離聯誼會場。

  走在信義區的空橋上,迎面而來雙雙對對嬉笑打鬧的情侶,更加襯托出她的孤單。

  循著玻璃護欄,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直到後肘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扣住,她被迫旋過身,對上蔚呈韜焦急的臉。

  「放開我!」她用力地甩開他的手,瞪著他。

  「維琤……」蔚呈韜輕喊著。

  「讓我難堪是能帶給你多大的樂趣嗎?」她臉上有一股悲傷的神色,嚴肅地質問他。

  「我沒有惡意。」他一臉無辜的表情。

  他只是狡猾地想把圍繞在她身邊的愛慕者一一趕跑,當洪子華那雙眼肆無忌憚地欣賞她曼妙的身材時,他嫉妒得快要抓狂。

  「你沒有惡意,只是故意而已!」顧不得天橋上熙來攘往的人群,她豁出去,毫不顧顏面的諷刺道。

  「我只想讓你知道,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都很在乎你。」蔚呈韜緊緊盯著她看。

  「在乎我?」她冷嗤一聲。「你有什麼資格在乎我?你用什麼身份在乎我?」

  每次只要想到蔚呈韜已有未婚妻,她的語氣就尖銳了起來,對他的態度就像一隻長滿刺的刺蝟,想攻擊他、咬痛他,但最後受傷難堪的總是自己。

  「同事。」他選了一個安全的身分。

  她望著他,心揪痛著。

  他們之間只剩下同事關係,而她還希望他說出什麼呢?

  「同事能干涉對方這麼多嗎?」她深吸口氣,斂去眼底的感傷,氣呼呼地說:「要是我也以同事的身分介入你的婚事,提出各種意見,你會有什麼感覺?」

  「樂意之至。」他的嘴角咧出一抹笑容。

  「什麼?」她聽得不真切。

  「我很需要你的意見,只要你說出口的,我全部都會接受。」他的眼神誠摯得不像是在說謊,彷彿他真的很在乎她,教她的心慌了起來。

  「神經病!你才不需要我的意見,我也不會給你任何意見!」她沒好氣地說,輕瞪著他,用僅剩的一點倔強抵禦他,畫出界線,以免自己的心愈墜愈深。

  「我需要你的意見。」他固執地說。

  「為什麼?」她反問道。

  「因為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我、最了解我的人。」他望著她,壓抑住想衝過去去摟抱她的熱情衝動。

  她怔怔地望著他,眼底掠過一抹受傷的神色,整個人罩在深深的憂慮裡。

  上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是她的男人。

  如今,兩人什麼都不是了。

  她的視線越過他寬闊的肩線,落在他身後的電視牆上,巨型的螢幕正播放著熱門電影預告,而他和她的愛情就像下檔的電影,故事早已落幕了。

  「但你卻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我、也最不了解我的人。」她冷冷地拋下這句話後,轉身離去。

  她踩著磨腳的高跟鞋,強忍著腳趾傳來的痛楚,挺直背脊,以最優雅的姿態沒入人群裡。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3-27 11:30 PM

第四章

  對維琤來說,蔚呈韜就像一顆蛀掉的牙齒,當它痛起來的時候,就特別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為了將這顆蛀掉的牙齒連根拔掉,維琤決定徹底把所有關於蔚呈韜的東西全部歸還給他,徹底與他劃清界線。

  這天下班後,維琤約了蔚呈韜在醫院路口的便利商店見面,要將他遺留在客廳的領帶還給他。

  本來她也想將養在水族箱裡的那兩條接吻魚一併歸還給他,免得他三天兩頭打電話或傳簡訊問候它們的狀況。

  那兩條全好歹也陪了她三年多,要送還給蔚呈韜說不感傷是騙人的,但談戀愛就是這樣,當兩人愛得濃情密時,見到他送的小寵物、小禮物,會感到加倍甜蜜開心,難過時,它們則提醒她的痛。

  後來兩人達成協議,等他搬好家後,她就把魚送還給他。

  遠遠的,維琤瞧見穿著襯衫和西褲的蔚呈韜朝著她的方向走來,即使在擁擠浮動的人群中,她還是能一眼就認出他來,就算被他傷害過,她的心仍舊不爭氣的為他而悸動。

  每當夜深人靜,寂寞悄悄來訪時,她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偷偷的想念他。

  見到蔚呈韜逐漸走近,維琤斂去眼底的迷惑,沉下臉,一副淡漠疏離的姿態。

  「嗨,等很久了嗎?」蔚呈韜噙著歉然的笑容,注視著她。

  「你的領帶。」兩人隔著一步之遙,她將手裡的提袋遞給他。

  「謝謝。」他接過提袋,低聲地說。

  「等你找好房子,我就把魚還給你。」她沒好氣地說。之前他要去美國參加外科訓練時,完全沒關心過那缸魚該怎麼辦?由誰負責養它們?

  結果現在一回到台灣,就開始關心那兩條寶貝魚的狀況,三不五時央求要看魚,再不然就是要求她傳照片給他。

  「那就再麻煩你了。」蔚呈韜客氣地說。

  「嗯。」她輕應一聲。

  「這個星期過得好嗎?」

  「還可以。」

  「聯誼計劃進行得順利嗎?有沒有遇到適合交往的物件?」

  她輕瞪著他,沒好氣地數落道:「經過你上次的惡搞,誰還敢跟我聯誼呢?大家都以為我跟前男友糾纏不清!」

  思及上週末他的惡行惡狀,維琤就一肚子火。

  她從聯誼會場離開之後,洪子華就向「戀愛勿語」的主辦人夏可郁投訴她感情生活複雜,就算她再三澄清自己已經和蔚呈韜分手了,但夏可郁還是語重心長的建議她不要來參加聯誼活動。

  畢竟會去參加婚友社的人,大部分都是抱持著尋找結婚對象而來的,誰想把時間耗在一個跟前男友糾葛不清的人身上。

  「對不起,我只是想幫助那些男生更了解你而已。」他黑黑的眼眸掠過一抹狡黠的凜光,無辜地說。

  「算了。」她懶得跟他計較下去,怕又牽扯出一堆有的沒的。

  「那你等會兒應該沒有約會嘍?」他試探地說。

  「關你什麼事?」她柔瞪他一眼,聽他這麼講,感覺自己好像很沒行情似的。

  「幫我一個忙吧!」不等她拒絕,他走出騎樓樓外,伸手招了輛計程車,等車子停妥後,他替她拉開車門。

  「幹麼?」她困惑地問道。

  「先上車再說。」

  她幾乎是被蔚呈韜推上車的,他向駕駛座的司機報出一個地址後,車子便陷在擁擠的車流中,緩慢地前進。

  ※ ※ ※

  兩人並肩坐在後座,維琤感覺兩人靠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溫暖的體溫,聞到他衣角飄散出的淡淡的藥水味,還有他乾淨肌膚帶著的皂香味,如此親近的距離,又讓她的心不爭氣地漏了一拍。

  「我們要去哪裡?」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用「我們」這個詞感覺太親暱了,他早已經不屬於她了。

  好幾次,她都想問蔚呈韜關於他未婚妻的事,她很好奇他會愛上什麼類型的女孩?他們的戀愛故事是怎麼開始的?

  是因為他的未婚妻沒有隨他回到台灣,所以這陣子他才一直兜轉在她這個前女友的身邊嗎?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他笑得有點神秘。

  「該不會要介紹你的未婚妻讓我認識吧?」她試探地說。

  「不是。」他轉頭凝視著她美麗的側臉,犀利地地看穿她的想法,搖了搖頭,否認道。

  每次看她隱忍著想問他關於「未婚妻」一事,那副想吃醋卻沒法吃醋、明明很在乎卻又偽裝淡漠的表情,他就覺得好可愛。

  這個小傻蛋,似乎一直沒有發覺他口中的「未婚妻」就是她啊!

  究竟是他偽裝得太好,還是她的戀愛神經太過遲鈍,怎麼可能會有一個訂了婚的男人,還一直兜兜繞繞在分手的女友身邊呢?

  「噢。」她輕應一聲,偏過臉,佯裝欣賞窗外的風景,避開他的視線,沒有再多說什麼。他不主動提及未婚妻的事,她也沒法再探問下去。

  十幾分鐘後,計程車停在一座公園前,他付了車資,體貼地替她開車門,兩人一起下了車。

  蔚呈韜和維琤兩人沿著人行道往前走,路的兩側是一整排的白千層,日光淡淡的映照在市街中上,金色的夕陽把天空染成溫和的暖色調。

  他帶著她來到一棟高樓大廈,向大廳的管理員借了感應磁卡和鑰匙之後,兩人搭著電梯來到七樓。

  「你究竟要帶我到哪裡?」她困惑地說。

  「怕我把你賣了嗎?」蔚呈韜輕笑道,取出鑰匙,打開公寓沉重的鐵門,轉頭對她說道:「進來吧!」

  兩人一起走進一間三十幾坪的空屋裡,白色的漆牆配上同色系的磁磚,幾堵乾淨的牆面做出三房兩廳的格局,沒有擺設任何傢具,空氣裡飄散著淡淡的油漆味,顯然剛施工好沒幾天而已。

  環視空屋一圈,這間房子最吸引維琤的地方莫過於客廳那一整面大大的窗景,隔著玻璃帷幕,日光透進屋內,讓人感覺到一種寬敞的舒適感。

  她走到窗邊,探頭望了出去,瞧見兩人剛剛走過的那一排綠蔭扶疏的白千層行道樹,遠方則是台北的地標101,矗立在夜幕漸掩的夕陽餘暉中。

  她的心口一緊,一股感傷的惆悵湧上胸臆間,耳邊彷彿還迴盪著他甜蜜的承諾……

  小琤,我要帶你住進能看見101大樓夜景的房子……

  要一間窗邊就能看見跨年夜的煙火才行喔……

  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腦海,她深吸口氣,感覺眼眶很熱很熱,有著想哭的衝動。

  曾經,兩人還熱戀的時候,她覺得住在開窗就能見到101大樓的房子很幸福,幻想在歲末跨年的最後一刻,兩人站在窗邊,襯著美麗的煙火,甜蜜的倒數著。

  如今吃過愛情的苦頭,她終於明白,如果一段感情沒有幸福的結局,只是讓生命的風景多一處傷心的地標。

  「你覺得這間房子的view怎樣?」蔚呈韜站在她和身後,詢問的語氣有著藏不住的驕傲。

  為了能找到這間一開窗就可以看見101大樓的房子,早在回台前的三個月,蔚呈韜就利用網路透過中介公司,看了不下數十件案子,才找到這間視野和格局都令他滿意的公寓。

  「什麼意思?」她背著他問道。

  「我剛買下這間公寓,想問問你的意見。」他故意走到窗邊,指著前方的景象,壓抑著想摟抱住她的衝動,淡淡地說:「我想跨年夜,在這裡應該可以看到101的煙火……」

  她的心頭有股說不出的苦澀與憤然,沒想到他居然把對她的承諾實踐在別的女人身上。

  他是在對她炫耀他的幸福,刻意激怒她?

  抑或他真的這麼健忘,遺忘了對她的承諾?

  不管他的出發點是什麼,都讓她再一次受到了傷害。

  「又不是我要住的,問我的意見幹麼?」她偏過頭,凝視著他的側臉,語氣有著明顯的不悅。

  「你的意見對我來說很重要。」他雙手插在西裝的口袋裡,嘴角勾起一抹迷人自信的微笑,曖昧的暗示著。

  兩人的視線交換了幾秒後,他得意的挑眉姿態,徹底地惹火了徐維琤,她感覺到他是故意的,不只在炫耀他的幸福,也在變相地報復她退還婚戒給他。

  「這麼需要我的意見嗎?」她昂起下顎,一副挑釁的口吻說:「好啊!那我這個前女友就大方一點,幫你到底好了,就當是送你的『結婚禮物』!」

  「謝謝你,我相信我的『未婚妻』一定會很喜歡你的品味。」他嘴角揚起,俊郎的臉充滿迷人得意的笑容。

  她不服輸地冷瞪回去,就不相信他和未來的妻子住在一間充滿「徐維琤」式喜好品味的房子裡,會過得多幸福,多快樂!

  接下來的半個月,蔚呈韜不用各種理由「騷擾」維琤,一會兒詢問她房車的品牌該挑奧迪還是三菱好?婚戒是該選經典的Cartier抑或是浪漫的Tiffany?

  客廳的沙發、窗簾的顏色、廚房裡的廚具的品牌等,大自房子的裝潢風格,小到咖啡對杯的款式,全都問過她的意見。

  維琤也賭氣似的,按照自己的喜好,品味風格,一一替他挑選。

  兩人相處的模式,猶如玻璃缸裡養的那兩條接吻魚,它們在有限的空間裡,以最親密的姿態咬住對方的魚嘴,捍衛著自身的地盤。

  而蔚呈韜和維琤,就像兩頭互鬥的小獸,看似玩著甜蜜的遊戲,卻是折磨對方來體現愛情。
  
  ※ ※ ※

  這一天,氣象局發布颱風警報,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強勢的風勁雨勢讓路上的行人紛紛閃避到騎樓下,地勢低窪的路面已經積起水。

  維琤剛跨出醫院騎樓外,手裡的雨傘抵擋不住強風的吹襲,立即開了花,身上被雨水淋濕。

  她狼狽地退回騎樓下,每次看到計程車開過去時,還來不及伸手攔住,就已經被其它的乘客搶先了。

  突地,一輛白色奧迪房車停在距離她兩公尺的前方,玻璃車窗緩緩地降下,露出一張熟悉的俊臉。

  「維琤,上車——」坐在駕駛座上的蔚呈韜探過身,打開右側的車門,朝著維琤揚聲喊道。

  隔著淅瀝的雨幕,維琤猶豫著該不該上車,但偏偏她的雨傘被吹壞了,根本走不到捷運站,計程車又很難攔。

  「叭!」

  後方的車輛按起了催促的喇叭聲。

  「快,上車!」蔚呈韜喊道。

  她狼狽地跨出騎樓,額頭和髮梢也都沾上了雨珠。

  尤其是身上的白色雪紡襯衫遇上水後整個黏貼在胸前,呈現半透明狀態,連粉膚色的內衣都清晰可見。

  扣好安全帶後,她尷尬地拿起包包擋在胸前,以遮掩外洩的春光,然後抽起面紙,擦拭著臉上的水珠。

  蔚呈韜騰出手,側過身,將放在後座的西裝外套遞給她,以一種霸道的口吻說道:「披上才不會冷。」

  「謝謝。」她低聲地說,接過西裝外套遮覆在身上,聞到衣服上還留著他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彷彿自己被他曖昧的圈困著。

  維琤坐在副駕駛座上,側眸瞥了眼握住方向盤的蔚呈韜,感覺有說不出的複雜情緒在心底發酵。

  這輛車是她挑的,連顏色也選她愛的白色,音響裡播放著Camila樂團的唱片,也是她最喜歡的歌曲之一。要不是兩人已經結束了戀愛,她會有一種身為女主人的錯覺。

  窗外,雨勢愈來愈大,通往她住處方向的道路擺放著維修警告的標誌,提醒民眾繞道行駛,偏偏正值下班進段,其它路又塞成一片。

  「這邊是單行道,不能開進去,沒有其它路可以走嗎?」蔚呈韜握著方向盤,側眸看了她一眼。

  「我只知道這幾條路而已……」她的聲音透出一絲懊惱。

  「那先回我那裡好了,等雨勢轉小我再送你回家。」他作出決定。

  車窗上兩支雨刷來來回回地拭去玻璃上的水痕,偏偏雨勢又大又急,影響能見度,讓她找不到理由拒絕他的提議。

  半個多小時後,蔚呈韜將車子駛進地下停車場,兩人一起搭著電梯上樓,進屋後,她脫下被雨水浸濕的高跟鞋,趿著拖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

  這是她第二次踏進蔚呈韜的家,上次來的時候剛交屋沒多久,整間屋子空盪蕩的,現在客廳擺上她挑選的墨綠色布面沙發,白色大理石桌面,窗戶懸掛著米色窗簾,雖然房子還是有點空,但家的輪廓已經慢慢出現。

  維琤望著這一切,心裡有說不出的悸動,屋內所有的擺設全都依她的品味,彷彿她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這曾是她憧憬的幸福……

  「先去把濕衣服換下來吧!」蔚呈韜鎖上門,走到她身邊說道:「浴室在這邊,裡面有乾淨的浴袍,你可以先穿上。」

  「謝謝。」她淡淡地說,將包包和外套放在沙發上。

  走進浴室,她換下濕衣服,拿起架上的清潔用品,洗去臉上的殘妝。

  接著又泡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後,才穿上折放在架上的乾淨浴袍,拿起吹風機將洗好的頭髮吹乾。

  她感覺到自己彷彿被蔚呈韜的氣味包圍著,髮梢上散逸著他慣用的洗髮精味道,皮膚上透著清爽的馬鞭草氣息,身上穿著他的浴袍,親密地熨帖著她的身體,有一種說不出的曖昧感。

  她拉起兩側袍帶,在腰上繫了一個結,才走出浴室。

  在她梳洗的同時,蔚呈韜也用了臥室內的浴室快速地淋浴,換上一套輕便的後,走到流理台前,用紅茶和牛奶,煮了兩杯奶茶。

  聽到身後窸窣的腳步聲,他轉過身,凝看著她。

  她身上穿著他的浴袍,過大的尺寸,更顯得她的荏弱無辜。

  「我煮了奶茶。」他把兩杯她選的杯子放在客廳旁附設的小吧檯上。

  「謝謝。」她走了過去,坐下來。

  兩人隔著一張桌子的距離,面對面坐著,各自捧著一杯熱奶茶,靜謐中曖昧的氣氛緩緩地降下。

  「你挑選的傢具還滿適合我的,改天再幫我選一幅畫,我想掛在客廳的牆壁上。」他試著找話題跟她閒聊。

  「喔。」她輕應一聲。

  「還有魚,你覺得放在哪裡比較好,是靠近吧檯的地方?還是玄關的地方?」他詢問她的意見。

  「都不好。」她搖搖頭,走到窗台前說道:「放這裡比較好。」

  「為什麼?」他納悶。

  「把魚缸擺這裡的話,它們也能看到窗外的景致。如果是放在玄關的話,它們就只能面對牆壁,太可憐了。」她一臉認真地說。

  「也對。」他贊同地點頭,打趣道:「被養在魚缸裡已經夠可憐了,如果再不能欣賞外面的風景就太苦悶了。」
  
  隔著窗,她望著屋外瓢潑大雨,淅瀝瀝的雨水唰唰地流過玻璃帷幕,景色一片蒼茫,僅看見遠方幾盞燈亮著。

  蔚呈韜望著荏弱的背影,再也壓抑不住內心洶湧的情潮,走了過去,由身後擁抱住她,依戀地將臉貼在她的側頸。

  「小琤,回到我的身邊。」蔚呈韜低沉的嗓音飽含著痛苦。

  他再也無法忍受看見她,卻不能擁抱她;靠近她,卻不能親吻她的苦澀折磨。

  他鼻端、四周全盈滿她芳馥的香氣,混著他慣用的香皂味,交織成一種曖昧的誘惑,騷動他的感官。

  她的背脊隔著衣衫巾熨在他的胸膛前,一股溫暖又強硬的氣息將她密密實實地包圍住,宛若一張熾熱的網,讓她掙脫不開。

  在他摟住她的那瞬間,她怔愣住,心中漏了數拍,幾鈔後,才居處以往的沉著鎮定,聲音帶著一絲哀傷的惆悵說:「來不及了。」

  「什麼來不及了?」他問道。

  「你和別的女人有了婚約……」她提醒他,心口緊了緊,無限的酸楚匯聚上鼻端,感覺眼眶好熱,有股想哭的衝動。

  他扳過她的身子,強迫她迎視他的眼睛,低聲解釋道:「小琤,那個和我有婚約的人就是你。」

  她的眼眶蘊起了淚影,怔怔地望著他。

  「我沒有愛上別人,從頭到尾我就只屬於你。」他錮住她的肩膀,柔聲地說:「我口中那個未婚妻就是你。」

  「是我?」她覺得自己被他擾亂了。

  「是的,我口中的未婚妻就是你。」他墨黑的眼眸閃動著促狹的笑意,繼續說:「就算我們分開三年,我還是沒有忘記對你的承諾,我答應你會回來,要帶你住進看得見101夜景的房子……」

  他和她玩著惡質且甜蜜的遊戲,一方面處罰她輕率地摘下婚戒,不相信他對這份感情的執著;另一方面也想讓她了解,他沒有忘記對她的承諾。

  挑動一個男人的慾望只需要純粹的激情,但要觸動一個男人的心,就沒有這麼容易,他知道再也沒有一個女人能像她一般包容他,寵他,與她相愛不只成為一種習慣,更是身體與心靈的必然需要。

  「你……」她瞪住他,心頭匯聚著酸楚與憤怒,掄起拳頭,胡亂地捶打著他的胸膛,柔斥道:「你……真的很可惡!這樣逗著我玩,這樣欺騙我,很有趣嗎?」

  「對不起……」他猛地拽住她的手臂往懷裡帶,將她整個人圈抱住,低聲附在她的耳邊說:「我知道我很可惡,也很壞,但我做這些全都是因為我太在乎你了……」

  她在他懷裡扭動掙扎了好幾下,最後還是不爭氣地哭了出來。

  「我愛你……」他低聲地說。

  她怔住,忘了抵抗,忘了生氣,腦海迴盪著他的告白。

  「我愛你……」他捧住她的臉,低首吻住她的唇,給了她一個又濕又熱的深吻,激切地與她的唇齒糾纏著,吞噬她芳甜的呼息。

  當他的嘴覆在她的唇上時,她掙扎地想別想臉,抵擋他的吻。

  他炙熱又熟悉的氣息霸道地灌入她的口鼻時,所有相愛過的記憶全都被喚醒。他火熱的舌滑入她的唇齒中,一次比一次更激情挑逗著她的感官。

  她被馴服了,無助地欺向他,渴望重溫心底的迷惑,雙手像有意識般攀向他的頸項,仰起頭,渴望更多的吻。

  他將她壓向玻璃窗,激情地與她纏吻著。

  屋外,風雨交加。

  屋內,情火燎原……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3-27 11:43 PM

第五章

  隨著入夜,風雨非但沒有停歇,雨勢反而愈來愈大,暴風推倒工地圍欄,掛在騎樓下的廣告廣告牌搖搖欲墜,整座城市彷彿泡在水裡。

  外頭的狂風暴雨不只將維琤圈困在蔚呈韜的屋子裡,也將她囚困在他結實的臂彎裡。

  他霸道地抱起她,讓她坐在窗台旁的邊櫃上,將她抵在玻璃帷幕上,熱切地吻住她柔軟的唇瓣,彷彿只有無止盡的纏綿深吻才能傾訴他對她的愛。

  她閉上眼睛,感覺到他的嘴來來回回輕刷過她的唇,吞沒她微啟輕喘的嘴,濕暖熾熱的氣息充斥在她的唇齒間。

  他男性陽剛的味道包圍著她,彷彿要盈滿她身體每一個細胞,令她迷醉不已,雙手攀附在他的頸項。

  即使分開那麼久,她依然記得他唇裡的味道,記得她吻他的感覺,記得他的擁抱,記得那些相愛時美好的純粹。

  良久,他結束這個纏綿的深吻,俯下臉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凝看著她被吻腫的唇,攬住她的後頸,緩緩地游移到她的臉頰,撥開她垂落在前額的劉海。

  「小琤……」他輕喊她的名字,柔聲地說:「我愛你,回到我的身邊好嗎?」

  「走開!」她又羞又氣地推開他的胸膛,企圖掙脫他的箝制,氣惱自己的軟弱,竟然沉醉在他的擁吻裡。

  「小琤……」他運用身材的優勢,抵住她的雙腿,將她囚困在玻璃帷幕與胸膛之間,箝住她的皓腕。

  「蔚呈韜,你放開我!你這個壞蛋,你根本就不愛我,你只是想折磨我,想看我出糗,想要我難堪……」她愈說愈激動,委屈的淚水溢出眼眶。

  他把她當成傻瓜一樣耍得團團轉,先是以前男友的身分到聯誼會場破壞她認識新的物件;接著又一而再地試探她的底線,要她為他試車、挑婚戒、看屋,彷彿以折磨她為樂趣。

  「我不是故意要讓你難受,我只想用行動向你證明,我從來沒有忘記對你的承諾。告訴我,你想回到我的身邊。」他柔聲地哄她。

  「我不會回到你的身邊!」她倔強地說,渾然沒發現經過方才的掙扎蠕動,身上過大的浴袍已微微敞開,露出白皙誘人的鎖骨。

  「為什麼?」他抬起她細緻的下顎,用指腹輕輕地揩去她臉上的淚水,望向她委屈又疲累的小臉。

  「因為我不要你!」她嬌喊道,厭惡他的霸道,更加用力地扭動搥打他的胸膛,抬起腳踢著他的大腿。

  「你是要我的,我會證明給你看!」蔚呈韜強悍的宣告,重重地吻上她的唇,火熱的舌撬開她的唇齒,野蠻蹂躪地吻著她,然後用力地分開她的膝蓋,將自己置身於她的雙腿間。

  他堅實的身軀將她牢牢地圈困住,不安分的大手滑入她的浴袍內,溫熱的掌心貼覆在渾圓誘人的酥胸上,手指頑皮地逗弄挺立的蓓蕾。

  他的大手沿著她白皙修長的大腿往上滑,來到她敏感脆弱的蜜處,長指逗弄揉撫著那細緻的褶皺,毫無預警地探入她狹窄的柔徑裡,徐徐地引誘出潮濕醉人的甜蜜。

  他喚醒了她身體最原始、激情的記憶,那種被愛過、擁抱過的歡愉滋味一波一波地刷過她的身體。

  他的手指彷彿帶著一股電力,流竄向她的四肢百骸,教她全身癱軟,掄拳的雙手忘了抵抗,攀附在他的頸後,所有的理智與怒氣早已消融在他濕熱纏綿的吻裡。

  「啊……」她微啟的芳唇逸出一陣嬌吟。

  她感覺到腦海糊成一片,所有的知覺全被蔚呈韜熱情的撫去,隨著他長指的撩撥,如蜜又如火的感覺包圍著她,令她的身體甜蜜地偎向他。

  「你的身體告訴我,你是要我的……」他性感好看的嘴角噙著一抹壞壞的笑容,欣賞著她被情慾折磨得脆弱無辜的模樣,雪皙的肌膚染上了一層誘人的潮紅。

  「你……真的好可惡……」她嬌瞪了他一眼,柔柔地抱怨道,在氣憤與激情之間掙扎,游移在慾望與矜持邊緣,卻無法否認自己對蔚呈韜的渴望。

  「我還有更可惡的方式,要不要試看看?」他挑了挑眉。

  他伸手抽開她腰間的袍帶,撩開她身上的浴袍,忍不住深吸口氣,幾乎無法抗拒眼前的美景。

  維琤又氣又羞,伸手想將浴袍攏緊,卻被他箍住手腕。她怎麼都沒有料到兩人會走到這一步,方才她沐浴時順手將濕衣服丟進洗衣機內,洗好晾在浴室裡,全身上下僅穿著一件浴袍,現在可以說是幾乎一絲不掛。

  「蔚呈韜,放開我……」她柔啞性感的聲音透著哀求,羞窘得快說不出話來,別開臉不敢對上他那雙太過熾熱的眼鏡。

  「小琤,讓我好好地看看你……」他深情的目光凝視著她。細緻美麗的眉、迷濛的水眸,還有那被他吻腫的唇,拼湊成一張令他無法忘懷的容顏。

  他的目光緩緩地往下移,握住她瘦削的肩膀,眼前的美景令他呼吸急促,那性感的鎖骨、豐盈誘人的胸脯、不盈一握的纖腰、小巧可愛的肚臍和修長的美腿,宛若一個美麗的夢境誘惑著他去靠近。

  他欺近她,帶著一絲懲罰意味地輕咬著她柔軟的下唇,火熱的嘴覆住她的唇,用深深淺淺的吻一一地喚醒兩人相愛的記憶。

  在品嘗完她性感的小嘴後,他從她的唇上移開,啄吻著她敏感的耳垂和頸側,恣意地享受這分開了一千多個日子的誘人胴體。這是他狂熱愛戀過的身體,至今他仍然無法忘記她在他身下熱情崩潰的模樣……

  他慢條斯理地含吮住她胸前那抹殷紅的蓓蕾,舌尖頑皮地廝磨、舔嚙著,隨著他溫柔又狂野的舉措,在她身體掀起一股激情的快感。

  她承受不住他激情的探索,逸出一陣甜蜜的嬌吟,與他急促的呼吸交融著,那火熱的感覺包圍著她,令她理智潰散,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著他的胸膛,以一種笨拙的速度解開他身上的鈕扣。

  蔚呈韜退開來,迅速地脫去衣服,扯下褲子,露出炙熱的陽剛,那勃發的氣勢完全無法遮掩對她的渴望。

  她迷濛的雙眸望向他,那一身古銅色的肌膚,結實的胸膛、精瘦的腰臀,全都裸裎地呈現眼前,令她頭暈目眩,身體不由自主地湧現愉悅,渴望與他親密貼合。

  「說你要我……」他乾燥的唇發出霸道的渴求,身體飽受著慾望折磨的同時,依然想要她的承諾。

  她咬住芳唇,倔強地不肯說出口,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偎向他,修長的雙腿圈住他的腰際,做出熱情的邀約,渴望他火熱的硬挺填滿她的空虛。

  她柔柔地望了他一眼,伸手攬住他的後頸,主動吻上他的唇,渴望再度重溫他帶給她的甜蜜悸動,那種愉悅到暈眩的快感。

  「小琤,說你要我……」他離開她的唇,霸道地說,炙熱的硬挺抵在她潮濕的蜜處,硬是不肯推進,與她進行一場激情的拔河。

  蔚呈韜要她承認自己還是要他,不管是心裡還是身體,她依然渴望他,依然需要他,如同他渴望她一般。

  「我要你……」她微瞇起星眸,雙手攀住他的肩頭,無助地哀求著,手指深深地陷入他的肩頸,留下一道道激情的痕跡。

  他挺身進入她的體內,以最親密的姿態與她合而為一,完全地占有她,用力地衝刺起來。

  她閉上眼睛,感覺到他巨大的硬挺將她撐開,放肆地律動起來,火熱而美好的快感竄過全身。

  「啊……」她情難自禁地逸出一聲性感的低吟,兩人以一種極度親密浪蕩的姿勢糾纏在一起。

  她宛若一朵荏弱的小花,熱情地在他的懷裡崩潰綻放……

  ※ ※ ※  

  翌晨。

  天光微亮,維琤自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枕躺在蔚呈韜的懷裡,他的手臂貼放在她的側腰,兩人的四肢親密地交纏著,被單下一絲不掛。

  她悄悄地移開腰間的手臂,掀開被單,走下床,撿起拋在椅子上的浴袍,包裹住光裸的身體。

  走到客廳,她瞧見散落在窗台旁的凌亂衣衫,提醒著她昨夜的荒唐。

  她居然和蔚呈韜上床了,而且還做了兩次,一次在窗台旁,一次在床上。

  昨晚的激情纏綿滿足了她身體的渴望,卻讓她的心更加難受,就算蔚呈韜口中的未婚妻只是一個謊言,她依然不覺得他們之間還有可能性。

  他們對未來的共識不同,他想成為一名出色的外科醫師,站在醫院金字塔的頂端,追求更多的榮譽與權力。

  但她要的只是一份平凡的幸福,一個牽著手陪著她的男人,一個會回家吃晚餐的丈夫,而不是坐在華麗寬敞的屋子裡,望著窗外的101大樓嘆息。

  她一一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將它們折疊好,放在床沿,繼而走進浴室裡,打開蓮蓬頭,溫熱的水柱沖刷過昨晚歡愛的痕跡。

  她可以洗去他留在她身上的氣味,但卻無法抹去他烙印在她身上狂熱的愛戀。

  沐浴過後,她穿上昨晚的衣服,走出浴室。

  拿出紙筆,留下一張簡單的字條,放在茶几上。

  踅回臥房後,她佇立在床頭,凝視著他安詳無辜的睡臉,她嘴角泛起甜蜜的苦笑,忽而想到過去交往的一些小細節。

  兩人同居的那幾年,她總是怕黑,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都習慣點著燈,就算是睡覺,床頭也一定要點一盞小夜燈。

  偏偏他睡眠質量不佳,只要有一絲光,他就無法入睡,那時兩人為此還鬧了一點小情緒,最後他讓步地戴上眼罩睡覺。

  昨晚兩人太累了,幾乎做完愛後倒頭就睡,她沒留意到他還需不需要戴上眼罩才能入睡,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必再遷就她而在床頭留盞夜燈。

  她看他睡得很熟,暫時沒有清醒的跡象,便體貼地替他拉起被單蓋到腰際,然後俯下身,在他光裸的肩膀上,留下離別的吻。

  躡著腳走出臥房後,維琤拿起包包,穿上高跟鞋,掩上重重的鐵門,搭著電梯下樓。

  屋外,昨晚的風雨早已停歇,市街上一片狼藉,馬路上到處都是被吹落的樹葉和散落的廣告宣傳單等。

  天空灰濛濛的,雲層很厚,一副快要下雨的樣子,路上的車輛不多,騎樓兩側的商店大門依然緊閉,只有便利商店的招牌仍舊亮著。

  她站在路口等了好一會兒,招不到計程車後,索性沿著人行道一路走下去。

  ※ ※ ※

  躺睡在大床上的蔚呈韜隱約聽到鐵門掩上的聲音,他懶懶地翻了個身,摸了摸床的另一側,空盪蕩的,發現身邊的女人已經起來了。

  他將臉埋入她躺睡過的枕頭,依稀可以嗅聞到她頭髮上淡淡的香氣,不禁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

  他瘋狂地吻著,瘋狂地愛她。

  蔚呈韜從來沒有那麼野蠻霸道過,就算是兩人交往的那幾年,他也沒有這麼失控過,竟然在窗台旁就狠狠地要了她,甜蜜地蹂躪著她。

  她不是他第一個喜歡上的女人,但卻是交往最久的一個,即使兩人分開這幾年,憑他的外型和經濟條件,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不是沒有,但沒有一個人能夠像維琤一樣,既能滿足他的慾望,又能安撫他的心。

  在當住院醫師的那幾年,是他從醫以來最刻苦嚴峻的階段,永遠有看不完的病人、開不完的刀、寫不完的病歷報告,既要忍受面對疾病和死亡,又得安撫家屬恐懼的心情或無理的羞辱。

  也許在同事的眼中,他是一位極具外科天分的醫師,享受著大家的崇拜與讚美,但其實他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男人,面對手術台上平躺著的各種病患,依然會有恐懼與沒自信心的時候。

  是她的愛讓他作為後盾,陪著他走過生命最嚴苛的一段時光;是她的溫柔,安撫了他焦躁的心。

  支撐著他成為一位專業醫師的,除了有身為醫者的那份榮譽之外,就是維琤給他的愛,讓他能無後顧之憂地往前走。

  因為他知道,不管自己多晚回來,家裡永遠有一盞等著他的燈,一杯溫熱的伯爵茶,一頓熱騰騰的飯菜,一抹又甜又溫柔的微笑……

  不管他走得多遠,只要回頭,就能看到她執著的身影。

  他知道能包容他這麼多,無怨無恨為他付出的女人,只有徐維琤而已,他能愛上的女人也只有她了……

  過了一會兒之後,他發現整個房子靜悄悄的,彷彿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起身下床,走到浴室,瞧見地上的磁磚濕濕的,掛在架上晾乾的衣服已經不見了。

  「小琤——」他揚聲喊道,朝著客廳和廚房走去,都沒有瞧見她的身影,連放在沙發上的包包也不見了。

  蔚呈韜環視屋內一眼,最後在客廳的茶几上瞧見一張便條紙——

  我走了。

  小琤

  望著便條紙上那幾個字,蔚呈韜怔愣住,不懂她說「走了」是指什麼?暫時離開?抑或永遠走出他的生命?

  他走到窗台前,在飛舞的樹影下瞧見她孤單的身影,慢慢地往路口走去。

  一股沒來由的慌亂情緒驀地攫住蔚呈韜,他衝進臥房,抓起放在床沿的褲子,俐落地套了上去,又抓起襯衫和鑰匙,快步地衝到電梯口。

  他在電梯內套上襯衫,連鈕扣都來不及扣上,腳上也忘了穿鞋,急著衝出公寓,朝著人行道的方向奔去。

  「小琤——」他揚聲大喊。

  隔著一條馬路的距離,維琤隱約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停下腳步,她緩緩地轉過身,瞧見蔚呈韜狼狽地站在街口。

  他頂著一頭剛睡醒的亂髮,身上隨意套著襯衫,連鈕扣都沒有扣上,甚至連拖鞋都沒有穿,倉皇的神色教維琤的心緊了緊。

  「呈韜……」她輕喊著他的名字,眼底蘊起傷感的淚光。

  來往的車輛阻去蔚呈韜的步伐,隔著馬路,他揚聲問道:「小琤,你說……你走了是什麼意思?」

  他既是憤怒又是心焦,隱約感覺自己會失去她。

  「就是我要跟你說再見。」她忍住想哭的情緒,勉強漾出一抹脆弱的笑容。

  「什麼意思?」蔚呈韜見車道暫時沒有來車,顧不得等綠燈,快步地衝到維琤的面前,質問道:「什麼叫你要跟我說再見?」

  「就是……再見。」她柔聲地說。

  「你不回來我的身邊嗎?」

  她搖搖頭。

  「我不是解釋得很清楚了嗎?未婚妻的事我是開玩笑的,我想讓你嫉妒,讓你吃醋,讓你在乎我!」蔚呈韜再次澄清。

  他以為經過昨晚激情的歡愛後,她應該會回到他的身邊,沒想到她依然選擇分手。

  「我知道這個玩笑我開得很過火,我向你道歉,不管你要怎麼懲罰我都沒有關係,但請你回到我的身邊好嗎?」他放下尊嚴,低聲地說。

  「跟那件事沒有關係。」她搖搖頭。

  「那是為什麼?」

  「我要的,你給不起。」她深吸口氣,感覺眼眶熱熱的,泫然欲泣。

  「你要的我哪一件買不起呢?你想住進看得見101的公寓我買了,你想要的婚戒、房車我也都買了!也許以前我沒有能力給你,但下個星期我就升主治醫師了,我什麼都買得起!」他的口吻激動了起來。

  「我指的並不是物質上的東西,而是心靈上的。」她柔聲地說。

  「我有愛你……」他低啞地說。

  「但是你給的愛,與我想要的差距太多了。」她深吸口氣,決定跟他把問題談開。「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愛,需要安全感,需要被尊重,但這些你都不能給我。」

  「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永遠都是在等待,等你走出開刀房,等你的電話,等你失約的藉口,等你遲到的理由。」

  太多苦澀的等待,耗光了她對愛情的耐心,她甚至不知道,兩人婚後她是不是依然還要這樣一個人守著大房子,空等下去。

  「我是一個醫師,我有我的職責,我並不是拋下你,讓你做無意義的等待,我一直在實現對你的承諾。」他的臉色黯了下來,不懂為什麼兩人能一起走過最艱難的時刻,卻無法共享現在的幸福。

  「當你拋下我,去追求自己的夢想時,完全沒有尊重過我的感受,你能了解那種被拋棄的苦嗎?那種本來是兩個人的生活,突然變成一個人的滋味嗎?」心碎的淚水緩緩地溢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

  蔚呈韜理虧地選擇沉默。

  「你可以為了追求精湛的醫術而捨下我,我怎麼知道哪一天,你會不會為了要掙到更多的權力和金錢而背叛我呢?」

  在醫院工作久了,她的職位愈接近管理階層,就愈了解那座白色巨塔內的生態。有太多人抵擋不住權力與金錢的誘惑,做出傷害最愛的那個人的事。

  「我不會!」他堅決地否認。

  「也許你不會,但是我只有一顆心,我傷不起。」她搖搖頭。

  「你就對我這麼沒有信心?」

  「對。」她點點頭。

  「我讓你這麼沒有安全感,這麼不值得你愛?」

  「對。」她殘忍地點點頭。

  「你知道分開是什麼意思嗎?」他瞪著她,沉聲地說。

  「就是我們以後除了同事之外,什麼都不是了。」她接著說道。

  「你生病的時候,我不會去關心你……」

  「我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我會去愛別的女人、娶別的女人,我不會再為你留下一個空位,不會等你回頭!」他表情難看地瞪著她,眼底燃燒著怒意。好不容易他回來了,她居然選擇放手,結束兩人的感情。

  「祝你幸福。」她佯裝堅強地說。

  話甫落,她收回哀傷的視線,趁著淚水決堤前,轉身離去,徒留下蔚呈韜心碎地僵立在街頭……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3-28 05:58 PM

第六章

  在蔚呈韜正式升上外科主治醫師的前一個星期,他和徐維琤徹底分手了,糾纏了七年的感情終於劃下句點。

  她陪著他挨過人生最嚴苛低潮的時候,卻在他登上事業另一波高峰時說再見。

  蔚呈韜如她所願,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他們成為全世界最熟悉的陌生人。

  每天進出同一棟大樓,搭乘過同一部電梯,走過同一條長廊,但兩人的心卻漸漸地疏遠,宛如曾經交集的兩輛列車,各自奔往不同的方向。

  他不必為了配合她的睡眠習慣,而強迫自己戴著眼罩入眠;不必在心裡為她留個特別的位置;下班時,不用再特地繞去她的公寓,望著她的窗戶發呆。

  他把寄養在她家中的兩條接吻魚拿了回來,買了新魚缸,放在窗台旁,讓它們欣賞這城市最美麗的夜景,只是他再也不能用魚當作藉口,去關心她的生活了。

  多諷刺啊,這兩條魚的生命竟比他們的愛情長久。

  究竟是他們愛得不夠,抑或如維琤所言,他的愛太過自私了?

  他知道在這座白色巨塔裡,同時存在著天堂與地獄,在天堂那端有著世人最愛的權力與金錢,受到景仰與奉承;地獄這端則是生命最悲凄的死亡和疾病,甚至必須承擔風險與責難。

  從進入醫學院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決心要當一名醫術精湛、專業、優秀的醫師,他在乎的並不是能得到多高的收入與聲望,而是能靠自己的醫術和雙手,在手術台上救回多少病人。

  蔚呈韜以為她懂得他追求的是一條怎樣的道路,原來一切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星期三早上,「聯大醫院」如同往常一般,在醫院會議廳內召開外科討論會,這也是蔚呈韜首次穿上嶄新的白色長袍,以主治醫師的身分參與會議。

  進入會議廳,他接過住院醫師遞來的一迭厚厚的病例資料影印本,找了一個靠近走道的位子坐下,講台前總醫師正報告著這一周的重大手術。

  「……四十六歲,男性,因車禍導致腹腔內出血,施以剖腹探查術……」

  總醫師翻著病例報告,正接受著眾人的質問,各種問題蜂擁而至,猶如一場辯論會,討論著手術急救過程有無缺失或引發醫療糾紛的部分。

  維琤放輕腳步,踩在深色的地毯上,梭巡了會議廳一圈,後方的位子都坐滿了,只有靠近走道右側旁剩下一個空位。

  今早她起得太晚,又沒趕上公車,以至於遲到了。

  「對不起,請問旁邊這個位子有人坐嗎?」

  她彎下腰,壓低嗓音,垂眸不經意對上一張冷峻的臉龐。

  「沒有。」

  蔚呈韜輕愣了一下,主動縮起腳,方便她入座。

  「謝謝。」

  她望了他一眼,尷尬地側著身子走進他身邊的空位,穿著短裙的長腿不經意地摩擦過他的膝蓋,令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入座後,維琤連忙拿出紙筆,想記下他們討論的會議內容,卻赫然發現自己忘了拿病例資料的影印本。

  「這給你。」蔚呈韜將手中的資料遞給她。

  「那你呢?」

  她側過臉,瞥看著他。

  「我剛剛已經翻了一下病例資料,這週審查中的案例沒有太大問題……」蔚呈韜把數據放在她的桌上,主動告訴她討論的案例。「現在在討論這個交通事故腹腔內出血的急救病例……」

  「謝謝。」

  她點了點頭,將垂落在腮旁的髮絲勾到耳後,一邊聆聽他說話,一邊握著筆迅速記下重點。

  為了避免兩人的交談聲影響會議進行,蔚呈韜刻意壓低音量,湊近她的耳邊低語,還拿出紙筆,寫下幾個關鍵詞,方便她做會議記錄。

  「病人在接受剖腹探查術,切除右葉肝臟,大量失血後死亡……」

  他寫下幾個醫學名詞,低聲地說。

  「有醫療過失的問題嗎?」她側眸,發問道。

  畢竟現在是醫病關係緊張的時代,再加上媒體發達,稍有醫療糾紛,家屬常常在協談破裂後,就利用媒體嗜血的特性,引發爭議,製造衝突。

  「在我們多方的討論之下,醫師急救的過程完全沒有失當的地方。」蔚呈韜簡單地向她陳述方才討論的重點。

  她迅速地抄寫了下來。

  討論會持續進行著,總醫師依舊站在講台上接受各方的質詢。

  這是兩人分手後,蔚呈韜第一次這麼靠近維琤,近到他的手臂只要再稍稍移個幾寸就能貼觸到她的肌膚,鼻端散逸著她髮梢上淡雅的香味,一絲絲、一縷縷地沁入他的心肺,再度撩撥起他的情緒。

  望著她美麗的側臉,蔚呈韜還是忍不住為她悸動,還是有想擁抱她的渴望。

  她離去後,他的心彷彿空了一塊,再也不完整。

  他在心中苦笑,不知道新的戀情能不能填補舊愛的空缺?
  
  ※ ※ ※

  半個小時後,外科討論會終於結束,大批穿著白袍的醫師魚貫走出會議廳,維琤收拾好手邊的資料,偏過頭,回給他一記感謝的笑容。

  「謝謝你,呈……」維琤頓了一下,改口說道:「蔚呈韜,謝謝你的幫忙。」

  少了戀愛關係,他們僅能維持同事的距離,她再也不能親暱地喊他的名字,也沒有思念他的權利了。

  「不客氣,徐特助。」蔚呈韜同樣回給她一個客套有禮的笑容。

  兩人互望了彼此一眼後,各自收回目光,沒有太多曖昧的暗示,僅有同事間疏離客套的距離。

  蔚呈韜雙手插在白袍的口袋裡,準備步出會議廳時,卻被江主任喚住。

  「蔚醫師。」江主任喊住愛徒。

  「主任,早。」

  蔚呈韜轉過身,頷首微笑。

  「下星期是我的生日,我在『頤華園』訂了位子,你就帶未婚妻一起過來聚聚吧!」

  江主任拍拍他的手臂,呵呵笑道。

  「謝謝主任的邀約,可惜我跟她已經分手了。」蔚呈韜說。

  當初他一直把身邊最特別的位置留給維琤,就算她負氣斷絕聯繫,他也沒有忘記對她的承諾,默默履行愛情裡許下的誓言。

  剛回國的那段時間,他很有信心能挽回她,所以對外宣稱自己有了未婚妻,如今兩人的愛情結束了,他身旁的位置空出來了,也就沒有必要再圓這個謊。

  「唉呀,我還準備要喝你們的喜酒呢,沒想到竟然分手了。」江主任惋惜道。

  「讓主任失望了。」

  蔚呈韜低聲地說,眼角的餘光瞥見維琤收拾好桌上的數據,起身排在人群的後方等著離開會議廳。

  「哈哈~~」江主任朗笑道:「那接下來你真的有吃不完的相親飯了!上回『和輝藥廠』的李董就一直要我介紹科裡的醫師和他的千金相親,我第一個想到的人選就是你。」

  「主任,您實在太看得起我了,醫院裡比我優秀的人選多得是。」

  蔚呈韜柔性地婉拒,一點也不想參與江主任策劃的金錢遊戲。

  他多少有耳聞江主任從「和輝藥廠」李董事長那裡收了不少好處,一旦接受這項相親安排,等於宣示參與這項遊戲。

  也許這是人人欣羨的機會,但對蔚呈韜而言,他一直避免捲入權力鬥爭與利益糾葛之中,那不是他從醫的目的,也不是身為一個醫者該獲取的東西。

  「那我只好把這個機會讓給其它單身的醫師了。」

  江主任聽得出他的意思,替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我想其它的醫師一定會很開心。」

  「對了,你跟內科的柯海茵醫師熟嗎?」江主任試探道。

  「柯醫師是我的大學同學……」蔚呈韜說。

  兩人不大不小的談話聲量傳入維琤的耳裡,她怔了怔,心中好像丟了什麼,沒有任何期待,只有失落、茫然的空洞。

  如她所願,兩人變成陌生人了。

  她不再占據他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也不是他對外宣稱的未婚妻。

  也許他會一步一步通往巨塔的頂端,也許會和愛慕他多年的柯海茵有了結果……

  ※ ※ ※

  為了走出情傷,維琤請了幾天的年假,計劃來趟環島之旅。

  她坐著火車沿著東部的海岸線出發,到太麻里欣賞日出之美,坐在墾丁的沙灘上觀看夕陽餘暉,最後一站來到台中國美館參觀「夏卡爾」的畫展。

  非假日時段,偌大的美術館遊客三三兩兩佇立在畫作前,她在入口處買了門票後,走進寬敞的展覽中心內。

  在眾多的藝術家之中,她特別偏愛夏卡爾的畫作,他的作品色彩絢麗、抒情,充滿了詩意的幻想。

  她佇足在那副名為「生日」的畫作前,畫裡描繪在生日當天,未婚妻帶著一束代表愛情的花朵前來畫室探望夏卡爾。

  兩人不只甜蜜親吻,畫裡的男人還騰飛在空中,營造出浪漫奇幻的色彩。

  她站在畫作前,久久捨不得移開目光,感覺到身後的參觀者來來去去。

  驀地,一股熟悉的古龍水味道混雜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飄蕩在她的身側。

  她的心緊了緊,忍不住為這熟悉的氣息而悸動,這味道太像蔚呈韜慣用的古龍水。

  是她太過思念而產生的幻覺,抑或他就在身後呢?

  她緩緩地轉過身,瞅看著右手邊那抹高大的身影,赫然對上蔚呈韜冷峻的臉龐,他依然是白色襯衫,配上淺灰色西褲,脖子上繫著黑色窄版領帶。

  「嗨。」

  蔚呈韜低聲地說,目光落在維琤的身上。

  「你……怎麼在這裡?」

  她微愕,對於他在工作時間出現在美術館驚訝不已。

  「我來這裡的教學醫院開會,趁著畫展結束前,順道繞過來看看。」

  他凝視著她,悄悄地斂去眼底的深情。

  「喔。」

  她輕應一聲,為這不可思議的巧遇而悸動。

  兩個人不約而同出現在同一座陌生的城市,需要多深的緣分呢?是他們太有默契,抑或只是純粹的巧合?

  「你呢?怎麼沒在醫院,反而出現在台中。」

  蔚呈韜望著她,好奇地問。

  她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色上衣,配上充滿熱帶風情的印花裙,一頭微鬈的長髮隨興束起了馬尾,白皙的肌膚泛著紅潤的關澤,一副在度假中的悠閒姿態。

  「我請了年假,去環島旅行。」她柔聲地說。

  「一個人?」

  「對。」她點了點頭。

  「什麼時候回台北?」

  「明天吧。」她給了一個不確定的答案。

  兩人互望著對方,彼此感覺很折磨。

  曾經,他們是最親密的愛侶,如今卻客套得像陌生人,明明想知道對方的近況,卻又害怕洩露太多感情,問得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你也喜歡夏卡雨的畫……」

  徐維琤把目光放回畫作上,找了一個安全的話題。

  「他的畫很浪漫也很熱情,輕易地讓人感受到愛情的美好與永恆。」蔚呈韜與她並肩站在畫作前。

  「你看這幅『生日』,畫裡的女人就是當時夏卡爾的未婚妻,也是他後來的妻子,她不只是他畫作裡的女主角,更是他創作時靈感的來源。」蔚呈韜放低音量說。

  她柔順地點了點頭。

  「夏卡爾一生顛沛流離,但在生命最崎嶇艱困時,卻依然能創作出這麼美麗浪漫的作品,這全要感謝他的妻子貝拉,她不只是他的知音,更是他的繆思女神,她支持著夏卡爾成就他的夢想……」

  「他跟貝拉之間的愛情確實很感人。」維琤認同地點點頭。

  這也是她愛上夏卡爾畫作的一部分原因,他早期的作品一一記錄了他和貝拉之間生活的點點滴滴,充滿甜蜜又幸福的氛圍。

  「不知道是貝拉的愛太過偉大,抑或是夏卡爾很幸運?」蔚呈韜突然說道。

  「什麼意思?」她側眸看了他一眼。

  「每個男人都希望能遇到一個全心支持自己夢想的女人,但卻不是每個人都能那麼幸運,像夏卡爾一樣遇見他生命中的貝拉。」

  蔚呈韜的嘴角黏上一抹苦澀的笑,墨黑的眼底浮現一抹感傷。

  曾經,他以為維琤就是他生命中的「貝拉」,會支持他朝著自己的理想目標邁進,但最終證明他們彼此要的不同,一切僅是他的一廂情願。

  他不是她期待的那個人,所以他只能選擇放手,退回到同事的距離。

  究竟是他的心態太過自私,抑或真愛難尋?

  「對不起……」

  她聲音低低的,心難受地揪緊。

  「你沒有錯,不必向我道歉。」蔚呈韜側眸看了她一眼,自嘲地說:「你本來就沒有義務無條件的包容我。」

  她垂下眸,沒有搭腔。

  她知道蔚呈韜愛過她,但卻不知道自己在他生命中占著這麼重要的位置,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很容易被取代的女人。

  一直以為她的愛,對他來說並不重要,所以他能輕易捨下她,去追求生命中更重要的夢想。

  原來她的愛,是支撐著他去實踐夢想的力量之一。

  他把她看得很重,但她卻膚淺地只要一份平凡的幸福,想要婚姻,想要被愛,想要安全感,想要安穩的生活。

  仔細回想起來,她生命中最愉悅的時候,竟是和他相愛的那段日子,雖然有太多太多苦澀的等待,卻真實的感受到幸福的存在。

  兩人在無聲的沉默中,參觀完夏卡爾的作品,然後一起步出展館,彼此間都隱約透漏著不想這麼快跟對方說再見,索性沿著廣場前的草地,信步閒晃。

  淡金色的陽光映射下來,將兩人的影子拖得又細又長,綠色的草地上,幾個小朋友笨拙地玩著躲避球,不時傳出嬉鬧聲。

  驀地,一顆黃色的皮球彈到蔚呈韜的面前。

  「叔叔,傳過來——」一個小朋友大喊道。

  蔚呈韜撿起腳邊的皮球,擲了過去,卻不小心砸中了一個身高只及他腰部的小男孩。

  「好痛喔!」小男孩的臉皺了起來,一副要放聲大哭的模樣。

  「我過去看看。」蔚呈韜轉頭向維琤說。

  「好。」維琤點點頭。

  蔚呈韜快步地朝著小男孩跑去,蹲在他的面前說:「對不起,叔叔不是故意丟到你的,有沒有哪裡痛痛?」

  「有!」小男孩點點頭。

  「瑋瑋,你是男生欸,不要這麼愛哭!被球丟一下就要喊痛,那我們不要跟你玩了喔!」一名年紀較長的小男孩威脅道。

  「可是我不想站在中間當鬼嘛,都要被球砸……」那名叫瑋瑋的小男孩一臉委屈地抗議道。

  「瑋瑋,那叔叔跟你換,由我站中間當鬼好不好?」

  蔚呈韜耐著性子,安撫小朋友的情緒。

  「耶,叔叔當鬼!」瑋瑋立即高興地大喊。

  不一會兒,蔚呈韜和幾個小朋友在草地上玩起了躲避球,輪番接受幾個小鬼頭的攻擊,還很配合地做出被球砸中的痛苦表情,逗得大夥兒哈哈大笑。

  維琤坐在樹蔭下,看著蔚呈韜和小朋友玩耍的模樣,十足像個耐心的好爸爸,宛若是個合格的丈夫,很容易就能激起女人渴愛的衝動。

  她從不知道蔚呈韜有這麼居家的一面。

  是不是她對他的了解,也沒有自己想像中的深入呢?

  她靜靜地沉思了起來……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3-28 06:19 PM

第七章

  上星期三維琤在國美館與蔚呈韜不期而遇之後,兩人佇立在夏卡爾的畫作前,他說的那席話溫柔地撼動了她的心。

  維琤一直以為他對她的愛不夠深,所以才會輕易地拋下她轉身追求自己的夢想,殊不知他一直都把她放在他的未來裡,還視她為人生伴侶。

  以往,她總是刻意避開他,除非必要,否則不願意輕易出現在外科。

  但現在她會悄悄地徘徊在醫學大樓,看著他領著一群住院醫師逐一查房,看著他拖著疲累的步伐跨出開刀房,看著他用充滿憐憫的眼神和口吻安撫家屬的情緒。

  這一天,她手裡捧著資料,站在電梯門前,準備搭電梯下樓。

  噹!

  一聲清脆的聲音,兩扇沉重的鏡面銅門朝著左右兩側緩緩地滑開,維琤抬眸,忽而對上一張熟悉的俊臉。

  她輕愣了一下,朝蔚呈韜頷首,尷尬地跨進電梯裡。

  「幾樓?」

  蔚呈韜主動往右側挪了半步,詢問道。

  「七樓。」她淡淡地說。

  兩扇門緩緩地掩上,光潔的鏡面上映出兩人的身影,彼此的目光不自覺地透過鏡子交纏在對方的身上。

  分手後,他很努力用一般同事的態度對她,與她拉開一道距離,但內心依然無法抑止想念她的衝動。

  在這座大樓有太多兩人共有的記憶,他們曾被困在東側的2號電梯內、在地下街的美食餐廳裡分食同一碗拉麵、醫院的頂樓是兩人偷偷約會的地方,他們在那裡發生了第一個吻……

  他知道自己不該對她擁有太多強烈的情感,畢竟兩人的感情已經結束了。

  「你到七樓做什麼?」

  蔚呈韜隨口找了個話題,打破尷尬的沉默。

  「我要支持公關部製作這一期的『聯大醫訊』,想採訪一些比較有故事性的病例,放在刊物上。」維琤說。

  「聯大醫訊」是醫院裡自製的刊物,每兩個月發行一期,內容主要鎖定在院內醫師傑出的表現,或者特例病例介紹,也有一些健康信息、衛教訊息、生活常識等,提供給病患與民眾更完整的醫療訊息。

  「有找到適合的案例了嗎?」蔚呈韜關心道。

  「還沒。」她的眉頭輕皺了起來。

  「有特別想找什麼樣的案例嗎?」

  「上期公關部找了一位十歲小孩照顧癌末父親的故事很感人,小朋友堅毅孝順的模樣成為家長教育小孩最正面的教材,所以我想找這種可以鼓舞人心的案例。」維琤說道。

  她私底下拜託了擔任護士的室友,想從她那裡獲取更多病例信息,但截至目前為止都還沒有適合的題材。

  「我手邊有個二十八歲癌症病例,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蔚呈韜突然想起上個月替一位年輕病患開刀的事。

  「女性病患?癌症?」她側眸看了他一眼。

  「很年輕的一位女性乳癌病患,剛摘除右側乳房,預計要在幾周後開始放射治療的工作,她不但很勇敢積極地面對自己的疾病,她的男友也一路陪伴著她,我覺得她的病例很有故事性,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幫你問問患者,願不願意接受訪問。」蔚呈韜對她說。

  「呈韜,太謝謝您了……」她漾出一抹輕淺的笑容。

  「那確定之後,我打電話給你。」

  蔚呈韜雖然一直說服自己要退回同事的位置,但還是捨不得看見她苦惱的表情,因此主動給予協助。1

  電梯緩緩地往下降,在十樓時,發出噹的一聲,兩扇門輕悄地滑開,一位穿著白袍的女醫師踩著高跟鞋,走了進來。

  維琤怔了怔,主動往右側靠了半步,讓柯海茵進來。

  「早安,蔚醫師、徐特助。」

  柯海茵雙手插在白袍的口袋裡,傲然地挺直背脊,側眸瞥了兩位一眼,紅潤的嘴角勾著一抹笑。

  「早安,柯醫師。」蔚呈韜大方地說。

  「早安。」徐維琤低聲地說。

  她很不自在地夾在蔚呈韜和柯海茵之間,三個人搭著同一部電梯,氣氛瞬間變得尷尬起來。

  在前些日子,她就已經知道柯海茵調到內科擔任主治醫師,但兩人任職於不同部門,相遇的機會少得可憐,頂多就是在開會時碰一下面,還沒有像現在這樣近距離的接觸機會。

  柯海茵透過鏡面,凝視著這對已經分手的男女,戴著眼鏡的水眸閃過一絲促狹的光影,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蔚醫師,星期六晚上有沒有空?」柯海茵突然開口問道。

  「怎樣?」蔚呈韜說。

  「還記得我們在美國時不是常去越南人開的餐廳吃飯嗎?最近我找到一家餐館,和我們在美國吃的那種越南口味很像,要不要一起去嘗嘗?」

  柯海茵完全把維琤視為空氣,視線落在蔚呈韜的身上。

  「那天沒有排刀,詳細情況還不確定。」蔚呈韜給了一個很保留的答案。

  「那到時候我再給你電話。」柯海茵說。

  「嗯。」

  蔚呈韜輕應一聲,既沒有答應她的邀約,但也沒有當面拒絕。

  「對了,聽我們科裡的那群小護士說,你跟未婚妻分手了啊?」

  柯海茵故意偏過頭,隔著維琤盯視著蔚呈韜。

  「柯醫師,你太八卦了。」

  蔚呈韜逸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忍不住瞥了維琤一眼,她盯視著手上的資料,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她臉上淡漠的表情,令他胸口刺刺痛痛的。

  是她親口說不要他的,他還奢望她會在乎他嗎?

  維琤難堪地夾在兩人之間,伸手又按了一次七樓鍵,巴不得立即從電梯內逃出去。

  明知道她已經沒有嫉妒的權利,但聽見柯海茵邀約蔚呈韜一事,心裡還是非常不舒服。

  「不是我太八卦,而是蔚醫師太搶手了,你現在可是院內最有前景的黃金單身漢,有多少小護士幻想能跟你交往啊!」柯海茵揶揄道。

  「你形容得太誇張了。」蔚呈韜苦笑道。

  噹!

  電梯頓了一下,兩扇門輕巧地滑開,維琤率先開口說:「蔚醫師、柯醫師,我先去忙了,再見。」

  維琤狼狽地跨出電梯。

  原來這就是分手情人再見面的情況。

  面對其它女人的邀約,她沒有吃醋、生氣的權利,只能默默地忍受這一切。

  思及曾經擁抱過她的胸膛會成為其它女人溫暖的臂彎,她的心猛然揪緊,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以為只要不靠近蔚呈韜就不會受到傷害,不會感覺到痛,卻沒有想到聽見他要赴別的女人的約會,竟比兩人要分手時更令她痛苦不已……

  ※ ※ ※

  「徐特助——」

  一道熟悉的女音在維琤的身後響起,阻去了她的步伐。

  柯海茵和蔚呈韜搭著電梯下樓後,她又轉搭另一部電梯,來到七樓尋找徐維琤,恰巧在病房的長廊上找到她的身影。

  「柯醫師,有事嗎?」

  維琤深吸口氣,清麗的臉上勉強擠出一抹客套的笑容,轉過身面對柯海茵。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柯海茵主動提出邀約。

  「對不起,我還有事情要忙,可能——」

  「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和蔚呈韜的事嗎?」

  柯海茵打斷她的話,犀利的眼神看穿維琤推諉的言詞。

  這女人還是跟三年前一樣,沒啥戰鬥力,輸在她的手裡,令柯海茵很不是滋味啊!

  如果徐維琤再強悍一些,再趾高氣昂一點,再張牙舞爪一點,那麼柯海茵就會不顧一切地和她爭蔚呈韜到底。

  偏偏徐維琤永遠都是那副清麗嫻雅的姿態,相形之下,她就好像偶像劇裡那種美麗的壞女人,總是以破壞男女主角感情為樂的壞配角。

  「我跟蔚醫師已經分手了,他的事情與我無關。」維琤防備地看了柯海茵一眼。

  她才不想去探究蔚呈韜和柯海茵之間有多少共有的記憶,一起吃過多少次的越南菜,在美國進修那三年培養出多少默契,那些通通都不是她這位前女友能幹涉的範圍。

  「是嗎?」柯海茵挑了挑眉。

  「嗯。」她點了點頭。

  「其實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怕我吧?」柯海茵故意使用激將法。

  「我沒有怕過你。」

  維琤倔強地說,不肯承認柯海茵是個美麗的威脅,一旦承認自己怕她,就是認輸的行為。

  全世界的女人,她唯一不想輸的人就是柯海茵。

  所以在兩人一起赴美進修時,維琤徹底改變自己,在工作上展現出強烈的企圖心,證明自己也能與他們並駕齊驅。

  「那怎麼連跟我喝一杯咖啡的勇氣都沒有?」柯海茵冷笑道。

  「那我就先謝謝柯醫師的好意喔!」維琤故意漾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兩人在樓下的便利商店買了兩杯冰咖啡後,一起搭電梯到醫院的頂樓,大樓的四周全用欄桿圍了起來,還種植了許多綠色盆栽,擺上了幾張木製桌椅的遮陽傘,平常要是有吸煙習慣的同仁,很常上來這邊偷抽幾口煙。

  維琤與柯海茵並肩站在護欄前,強勁的風勢翻卷起柯海茵身上的白袍,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強悍美麗。

  「你的冰咖啡。」柯海茵將手裡的一杯咖啡遞給她。

  「謝謝。」

  維琤側眸望了她一眼,漾出客氣的笑容。

  「從小到大,我這個人沒有輸過,不管是在工作上還是在課業上,我樣樣都是拿第一,就連進入醫學院,我的成績還是在科裡拿第一。」柯海茵的聲音透著驕傲的意味。

  「喔。」她敷衍地輕應一聲。

  這女人找她上頂樓喝咖啡,該不會是要炫耀自己的豐功偉業吧?

  「就連蔚呈韜也未必能贏過我。」柯海茵輕笑道,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不過,他在外科的天分的確比我高。」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維琤納悶地問道。

  老實說,她一點也不想跟情敵討論前男友的點點滴滴。

  「因為你是唯一打敗過我的女人。」柯海茵說道。

  「打敗你?」

  維琤的眉頭皺了起來,表情十分困惑。

  她不喜歡柯海茵,也知道這女人喜歡蔚呈韜,過去幾年三人一直都在同一間醫院工作,三角關係固然微妙,但卻不曾發生過爭執。

  對維琤來說,柯海茵的存在就像是梗在喉間的一根軟刺,既不足以令她致命,卻也無法忽視這根刺的存在。

  她曾經為了柯海茵的事吃醋過,和蔚呈韜冷戰過,發生過幾次不愉快的爭執,但和柯海茵碰面時,她還是會維持著該有的禮貌,不曾露出敵意。

  「對。」柯海茵轉頭瞪著她。「你是唯一打敗過我的人。」

  「我們沒有念過同一間學校,工作的領域也不同,我又不是你的競爭者,怎麼可能打敗過你呢?」維持一頭霧水。

  「你在感情上是我的競爭者。」柯海茵提醒道。

  「喔。」

  維持垂下眸,無法否認。

  「我從大一的時候就認識蔚呈韜,我一直以為我們會走在一起,因為我們有共同的目標,我一直以為他最後會是屬於我的……」柯海茵逸出一聲嘆息,惆悵地說道。

  如果她再早幾年告白,她和蔚呈韜之間的結局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維琤捧著咖啡,沉默地盯視著自己的腳尖。

  在兩人交往的那幾年,她追問過蔚呈韜,他和柯海茵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是不是曖昧過?

  他喜歡過柯海茵嗎?有沒有過想追求她的念頭?他是不是曾經對柯海茵心動過?

  但蔚呈韜給她的理由是,他們曾經很要好過,但那種好是屬於哥兒們之間的深厚情誼。

  他是喜歡柯海茵,欣賞她的聰明與世故,但對她的感覺卻不是男女之間互相吸引的感情。

  「從大學到醫院實習那幾年,我們都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彼此之間幾乎沒有什麼秘密,直到有一天,他告訴我,他和行政部門的小助理一起被困在電梯裡,他說你怕黑的表情讓他很心疼……」柯海茵的眼底浮現淡淡的哀傷。

  維琤怔了怔,怎麼也沒有想到蔚呈韜會把兩人邂逅的事和柯海茵分享,看來他真的是把柯海茵當作哥兒們。

  也只有對哥兒們,才能坦然地分享自己的感情。

  那一天,她和蔚呈韜被困在一座維修的電梯裡,怕黑的她嚇得全身發抖,而他卻掏出手機,亮出一束藍光,陪著她,鎮定她凄惶無助的心。

  柯海茵的那段話,再次喚醒維琤對蔚呈韜的感情,那種被愛過、被寵過、被疼惜過的溫暖感覺漫流過她冷寂的心間。

  「然後他開始打探你的消息,開始製造各種偶遇的機會,冒著被總醫師盯的危險,也要跟你來個不期而遇……」柯海茵愈說愈心酸。

  維琤的嘴角隱隱揚起一抹甜蜜的笑容。怪不得那段時間,不管她去各科發送檔、去便利商店買咖啡、到樓下餐廳用餐,一定可以看見他的身影。

  原來,那一次又一次的偶遇,不是巧合,而是他刻意的浪漫舉動。

  「後來他告訴我,你們兩人交往了,那時我很難過也很激動,我告訴蔚呈韜,我對他的感情,我對他的愛不會少於你,為了他,我可以放棄成為一名醫師,當他身後最溫柔的後盾,陪著他成就夢想……」柯海茵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沒想到,自己也曾為了一個男人,瘋狂到這種程度,連自己的理想都不要了,只要守在他的身邊。

  「柯醫師……」維琤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外表強悍美麗的柯海茵,竟然會有這麼小女人的一面,可以為愛委屈至此。

  柯海茵對蔚呈韜的愛,完全不輸給她,兩人之間的差別在於,他那時候的選擇是自己。

  在愛情的戰場上,她贏在得到了蔚呈韜的心。

  「很傻是不是?」柯海茵自嘲地說。

  「我很意外。」她輕搗住胸口。

  「當時蔚呈韜告訴我,他找到了一個很愛很愛他的女人,他覺得這個女人是他生命的伴侶,她的笑容給了他勇氣……」

  柯海茵瞅看了維琤一眼,不由得認同他所說的話。

  徐維琤平時文文靜靜的,但笑起來的模樣很迷人,臉頰上有兩個小小的酒窩,給人一種很甜的感覺。

  就算她不喜歡徐維琤,但也無法討厭她,畢竟她沒有得罪自己,是蔚呈韜選擇愛上徐維琤。

  「我告訴蔚呈韜,當不成他的情人,就要當他的敵人,所以在選科時我故意挑選了內科,要一輩子跟他作對到底。」柯海茵說著。

  維琤身為院長的特助,比誰都知道內科和外科長期處於互相競爭對立的情況。

  面對病患,兩大科裡的醫師共同會診時,就算對診斷提出不同見解,依然能夠和平相處;但涉及到權力核心時,內外科兩位主任就明爭暗鬥得十分明顯,只差沒有劍拔弩張。

  「聽起來很任性對不對?」柯海茵苦笑道。

  「對。」維琤點點頭。

  「不過蔚呈韜說,他一輩子都不會和我鬥,不會和我角逐院內所有的權力,因為他只想當一名好醫師。」

  聞言,維琤的眼眶熱了起來,想起了蔚呈韜對她的承諾,他不會為了利益或權力背叛他們的愛情。

  但是她卻因為自己的不安和缺乏自信,沒有陪他一起走下去的勇氣。

  「如果你真的不要回去蔚呈韜的身邊,我會把他搶回來喔!」柯海茵挑了挑眉,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說:「你也知道,失戀男人通常比較脆弱,很容易下手的……」

  「柯醫師,謝謝你。」維琤漾出一抹脆弱的笑容。

  柯海茵的一席話,將她從愛情的迷霧裡引了出來。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3-28 06:29 PM

第八章

  蔚呈韜身為外科主治醫生的一天生活如下——
  
  早上進辦公室吃助理替他準備的早餐;接著率領住院醫師開始進行病房巡診,替病患處理傷口、換藥等;進開刀房替病患動手術;到門診看病或與其它醫師替病人進行會診;在下班前再進行最後一次查房。

  每天他都重複著同樣的生活,看著醫院裡不斷的上演著悲喜劇,送走舊病患,迎接新的病患。

  他逐漸成為一位專業、冷靜、手巧的醫師,在外科占有一席之地,也成為病患心中的好醫師。

  但蔚呈韜卻不快樂,外科討論會上那些熱烈的掌聲,存款薄上逐漸增加的數字,都不能填補他內心的空虛。

  因為能跟他分享這份成就與榮譽的女人已經不在身邊了,除了工作之外,生活中好像已經沒有任何事能帶給他快樂。

  這一晚,他如同以往般從醫院裡開車回來,漱洗完畢後,吃過微波食物,茶几上擺放了筆電和幾本醫學期刊。

  他走到魚缸前,倒了點飼料進去,凝視玻璃缸裡那兩條魚,又噘起尖尖魚嘴,輕啄著對方的嘴巴,猶如一對熱戀中的小情侶。

  鈴——一陣清脆的門鈴聲響起。

  蔚呈韜走到玄關前,透過門板上的貓眼瞧見維琤站在門外,他微愕住,迅速地拉開門。

  「嗨!」維琤穿著一襲淺藍色洋裝,秀麗的臉上漾著清淺的笑容,手裡拿著一幅畫,站在門外。

  「你、你怎麼會來?」蔚呈韜的表情有點驚訝。

  「我可以進去嗎?」她怯怯的問。

  「當然可以。」蔚呈韜欠身讓她進屋,瞧見她手裡拎著一幅畫,好奇地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上回你不是說客廳的牆面很空,要我幫你找一幅適合的畫嗎?」
  
  她凝視著他,以一種試探的口吻說:「你的家裡還有我掛畫的空間嗎?」
  
  其實她心裡真正想問的是——你的心底還有我的位置嗎?

  前天她和柯海茵在醫院的頂樓長談過後,心裡的迷霧終於一點一點的散去,誤會也一一解開。

  原來她還是她當年認識的蔚呈韜,他的本質、他從醫的初衷、他的真心、他對愛情的執著,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當然有。」

  蔚呈韜瞅看著她,眼神有些不確定,不太能猜透她的心思。

  她送他畫是出自於同事之間的情誼,抑或是她想回到他的身邊呢?

  維琤跟著他進屋,打量著屋內的擺設,驚訝地發現跟她上個月離去時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客廳裡仍舊只有一組沙發和茶几,頂多是窗台旁多了一個魚缸。

  「你先坐一會兒,我幫你泡杯荼。」

  蔚呈韜想藉著泡茶的舉動,多留她一會兒。

  「茶等會兒再泡,可以先看看我送你的畫嗎?」

  維琤瞅看著他,軟軟央求道。

  不管是三年前,抑或三年後,都是她堅決要結束這段關係,她的決定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了他,她沒有自信他是否還會接受這樣任性的自己?

  「那就先看畫。」

  他從抽屜裡取出美工刀,割開紙箱上的綁繩,取出畫,定晴一看,是夏卡爾的複製畫。

  兩人在國美館裡,佇足一起欣賞過的《生日》。

  她送他這幅畫,是知道他喜歡夏卡爾的畫作,還是有其它的涵義呢?

  「喜歡嗎?」

  她的笑容有點緊張,也有些期待。

  「喜歡。」他點點頭。

  維琤走到他的身後,將額頭抵在他寬闊的背上,低聲地說:「我可以當你生命裡的『貝拉』嗎?」

  她問了好幾家畫廊,才找到這幅夏卡爾的複製畫。他們討論過同樣一幅畫,他應該懂得她曖昧的暗示。

  她沒有勇氣對著他的眼睛說話,害怕瞧見他拒絕自己的眼神。

  「小琤……」

  蔚呈韜輕喊她的名字,心底卻因為她溫柔的懇求而悸動不已。

  「對不起……」

  維琤情難自禁地由身後圈住他的腰,將臉貼近他的背,聲音低低地說。

  「為什麼向我說對不起?」蔚呈韜說。

  「我不該一而再地用自己的任性傷害你,不該質疑你對我的感情,不該因為自己的不夠勇敢而否定你的真心……」

  「小琤……」蔚呈韜放下畫,轉過身,瞅看著她脆弱哀傷的模樣,心疼地說:「你沒有錯,不必跟我道歉。」

  「為什麼?」她神情緊張地追問:「你不要我了嗎?」

  「我怎麼可能不要你呢?」他捧起她的臉,溫柔地說:「這個世界上只有徐維琤不要蔚呈韜,沒有蔚呈韜不要徐維琤。」

  她望著他,淚水不爭氣地溢出眼眶。

  「我會一直愛你,愛到你不要我為止。」他用指腹輕輕地揩去她臉上的淚水。

  「所以你這裡依然有我的位置嘍?」她指著他的胸口問道。

  「它一直都屬於你。」

  他執起她的手,湊近唇邊,輕輕地印下一個吻。

  「可以答應我一個條件嗎?」

  「只要你願意回來我的身邊,不要說一個條件,就算一百個條件我也會答應你。」

  他用手牢牢地圈住她的腰,堅定地承諾。

  「不准離開我,不准再像以前那樣拋下我,我不喜歡一個人的生活。」她柔聲懇求著。

  「我答應你,永遠不會離開你。」

  「打勾勾。」她伸出小指。

  他也伸出小指,與她的小指勾握著。

  「還要再蓋印章。」

  她孩子氣地央求著,將自己的拇指貼觸在他的指腹上。

  他捧起她的臉,吻住她微啟的紅唇,給了他一個又濕又熱的深吻,激切地與她的唇齒糾纏著,吞噬她芳甜的呼息。

  他將沒有說出口的感情和連日來的濃烈相思,全化為一個又一個深深淺淺的吻,熱情地送進她的唇裡。

  她在他的吻裡感受到熱情和堅定的承諾,伸手環住他的頸項,回應著他。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兩人目光閃爍地凝視著彼此,濕潤的鼻息交纏著,空氣裡彌漫著熾熱的相思溫度。

  「要來這裡之前,我好怕你不要我。」

  她癟起小嘴,撒嬌地說。

  「我怎麼可能不要你,我巴不得現在就好好愛你。」

  他索性將他攔腰抱起,以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告訴她,他有多麼的想要她。

  「啊——」

  她驚呼一聲,連忙勾住他的脖子,穩住身體的重心。

  他抱著她,走進臥室,將她重重地拋在柔軟的大床上,黝黑的眼底全是激情的悸動,偉岸健碩的身軀壓向她。

  「你很重欸……」

  他眼底赤裸的激情,教她的臉紅了起來,推著他的肩頭,柔柔地抗議道。

  「我還以為你已經習慣了我的重量。」

  他邃亮的黑眸熱情地注視著她緋紅的小臉,低首含住她誘人的唇瓣。

  他反覆地在她的唇上廝磨,像在品嘗一顆誘人的蜜糖,火熱的舌滑入她的唇齒間,盡情地與她嬉戲,親暱地愛撫,貪婪地汲取她的味道。

  他離開她的唇,游移的吻來到她細嫩的頸項,宛若嬉戲般,輕咬著她小巧的耳垂和側頸,挑逗著她每一個敏感地帶。

  他大手不安分地滑向她的背後,尋找洋裝的拉鏈。

  「拉鏈在側腰……」

  她提醒道,主動拉下拉鏈。

  他用力地扯下,唰地一聲,將她的洋裝扯破了。

  「人家的洋裝是新買的……」她撒嬌嗔道,忍不住抗議起他粗魯的行徑。

  「我再買一件新的送你……」他低聲說。

  他熟練地脫去她身上的洋裝和內衣,溫熱的手掌撫著她誘人的酥胸,又給了她一個充滿挑逗的吻,讓她感覺體內有股熱流瞬間蔓延開來。

  她輕輕地合上眼睫,感受他一波又一波的挑情動作,感覺到他的吻沿著她挺立的蓓蕾滑向她敏感的側腰、凹陷小巧的肚臍上,最後來到她平坦的小腹間……

  彷彿有一股電流透過他的唇齒在她的身上流竄,令她全身發熱,宛若有一群蝴蝶在她的腹間飛舞。

  「呈韜……」她甜軟的聲音火熱而壓抑。

  他起身,扯掉身上多餘的衣褲,暈黃的燈光映照在他結實平滑的胸膛上,勾勒出他充滿陽剛的肌肉線條。

  他用身體熱情地與她嬉戲著,掌心磨砂著她的大腿內側雪嫩的肌膚,長指探向她柔軟的蜜處,發現那裡早已漾著一片甜蜜的潤澤。

  「啊……」

  他長指的律動,在她的體內掀起熾熱的狂潮,她承受不住如此熱情的撩撥,不禁逸出一串甜膩的嬌吟。

  隨著他每一次的律動,她體內卷起一波熾熱又甜蜜的漩渦,如蜜又如火的感覺席捲了她的感官,令她完全陷入情慾的迷霧裡。

  「呈韜……」

  她低喊著他的名字,雙手撫向他弧線優美的後背。

  「說你要我……」他嘶啞地請求著。

  「我要你……」

  她融化在他狂野的熱情下,雙手環住他的頭項,柔弱無力地渴望他的貼近。

  「求我愛你……」

  他低聲地說,火熱的陽剛抵在她濕潤的蜜處。

  「愛我……求你……」

  她抵著他的分身,忍不住輕搖臀部,那性感的移動讓他無法呼吸,狂烈地抵入她的體內。

  他抬起她修長的腿,勾在腰側,親密地與她結合。

  隨著他每一次野蠻的需索,在她的體內蕩起一陣眩人的漣漪,教她暈眩,快樂到了極致。

  她白皙的雙腿纏住他的腰,酥麻的快感蔓延過她的全身,她紅潤的嘴唇忍不住逸出更多甜蜜的呻吟。

  他狂野的需索,填滿兩人分離以來的空虛和寂寞,她感到滿足、感到自己被他熱情地愛著,愉悅又甜蜜地融化在他的身下……
  
  ※ ※ ※

  清晨的陽光溜過窗欞的縫隙,灑落靜謚的臥房內,空氣中飄懸著微塵,散逸著歡愛過後淡淡的甜膩氣息。

  維琤穿著一件寬大的浴袍,從浴室裡走了出來,瞧見坐在床沿的蔚呈韜,他手裡拿著針線,膝蓋上擱放著一件淺藍色的洋裝。

  「在幹嗎?」

  她拉緊腰間的袍帶,好奇的問道。

  「幫你縫衣服。」

  他從針線盒裡取出一團藍色的線,瞇了瞇眼,精準地將線頭穿入微小的針孔裡。

  「你會縫衣服?」

  她微訝,挨坐在他的身邊。

  「不相信?」他挑了挑眉。

  「不相信。」她搖搖頭。

  「太瞧不起人了。」

  「不是我瞧不起你,是我跟你談戀愛的時候,你連荷包蛋都不會煎,垃圾分類也不太會做——」她忍不住細數他的缺點。

  「不是不會做,而是懶得做。」他糾正道。

  「你喔,太可惡了!」她柔柔地瞪了他一眼。

  「當時你把我照顧得太好了,害我在美國那三年好可憐,為了學煎荷包蛋,被燙了好多次。」

  「你現在是在怪我嘍?」她挑了挑秀氣的眉。

  「我怎麼敢怪我的老婆大人呢?」

  他放下針線,伸手摟住她,親暱地在她的額際重重地印下一個吻。

  「誰是你的老婆大人啊?」她故意裝傻,但心裡卻甜滋滋的。

  「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我又沒有答應要嫁給你。」她嘴硬地與他唱反調。

  「你不嫁給我,難不成想當未婚媽媽?」他挪揄道。

  「什麼未婚媽媽?」她愣了一下。

  「昨天晚上我沒有用保險套,搞不好你的肚子裡已經有了我的貝比……」他伸手探向她平坦的腹部。

  「你想要小孩?」

  她的腦海浮現了那天在美術館前的草皮上,他陪著一群小朋友玩躲避球的模樣。

  她想,他以後一定會是個好爸爸。

  「當然。」他點點頭,補充道:「不過我只想要你和我的小孩,最好長得像你一樣,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小小的酒窩。」

  「那我們就生兩個小孩好不好?」

  她望著他,眼底全是熱戀幸福的痕跡。

  「為什麼你想生兩個?」他好奇地問道。

  「萬一你要是想拋棄我的話,兩個小孩才能一個人抱住你一隻大腿,讓你走不開啊!」她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地說。

  「那要不要乾脆生四個,把我的雙手和雙腳全都拖住?」蔚呈韜也跟著開起玩笑,然後捏著鼻子用娃娃音說:「把拔,求求你不要拋下馬麻和我們……」

  維琤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柔柔地偎靠在他的肩膀上。

  「結果會不會每次我要出門工作,我們的孩子們都以為我要離家出走,然後拖住我的腳不讓我離開?」蔚呈韜好笑地說。

  「有可能喔!」維琤開玩笑地附和。

  兩個人的腦海不斷浮現他被四個小鬼頭抱住大腿、又哭又鬧的畫面,同時笑了開來。

  「那我們就來生四個小孩好了。」他一臉認真地說。

  「四個?!」她驚呼。

  「對啊,反正現在台灣的新生兒出生率那麼低,我們也算是增產報國。」

  「還增產報國咧!」她嬌睨了他一眼。

  「心動不如馬上行動……」

  他摟住她的肩膀,將她按倒在大床上。

  「不要鬧了啦!」她抬起膝蓋,抵擋他熱情的進犯,提醒道:「你剛不是說要幫我縫衣服嗎?再鬧下去的話,是要我穿著浴袍出門嗎?」

  「你欠我一次。」他曖昧地提醒道。

  「你才欠我一件洋裝咧!」她軟軟的威脅道:「如果你縫不好,就完蛋了!」

  「拜託,我是外科醫師欽!」

  「外科醫師跟縫衣服有什麼關係?」

  「我可是在外科接受了將近十年的訓練,開過的刀、縫過的傷口不計其數!」他一臉驕傲地說。

  不是他在臭屁,病患對他縫合過的傷口都十分滿意呢!

  「現在是縫衣服,不是縫傷口,兩者差很多。」她提醒道。

  「給我十分鐘,我保證還你一件完好如初的新洋裝!」他信誓旦旦地說。

  「好。」她一臉期待。

  蔚呈韜拿起針線,抓起洋裝的裂縫,開始縫了起來。

  十幾分鐘後——
  
  他滿意地將洋裝遞給她,得意地說「你看我的針法是不是很好,縫得很工整,而且整件洋裝的裂縫全都縫好了。」

  維琤接過洋裝,攤開來看,發現這男人居然把側腰的拉鏈兩端整個縫死了!

  「你把我拉鏈的地方給縫住了,我等會兒怎麼穿上去?」

  她快昏了,早該知道這男人是家事低能兒。

  「側腰那個大洞不是被我扯破的地方嗎?」他困惑地問道。

  「這件洋裝的拉鏈是設計在側腰,被你扯破的地方是裙擺的內裡!」她氣呼呼地瞪著他。

  他一臉歉意地說:「那我再買一件新的賠你嘛。」

  「……」

  她佯裝生氣,不搭腔。

  仔細一看,他縫的針法還挺工整的,只可惜縫錯了地方。

  「十件洋裝——」

  鈴——
  
  桌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中斷了兩人的談話。

  蔚呈韜起身。抓起手機,接聽。

  「是……哪一床的病人……對……血壓多少……好……我馬上過去……」

  蔚呈韜持著話筒,口吻十分嚴肅。

  維琤很安分地保持沉默,大略猜出他是和醫院的人在講電話。

  幾分鐘後,他掛斷手機。

  「發生什麼事?」她關心道。

  「我的病人出了狀況,我必須要趕回醫院去看一下。」

  蔚呈韜站了起來,打開衣櫃拿出襯衫,換了上去。

  維琤協助他扣上鈕扣和領帶。

  「你現在要回醫院,那我怎麼辦?」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的洋裝被縫壞了,根本沒有衣服可以穿。

  「那就乖乖等我回來吧,我會送你一套新衣服。」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又壞又得意的笑。

  「你……」她完全拿他沒轍。

  「老婆大人,乖乖等我回來喔!」

  他俯身,在她的臉上印上一個親暱的吻。

  她因為那句「老婆大人」嘴角漾起一抹甜蜜的笑容。

  其實這樣被困在他的屋子裡,哪裡都不能去,感覺還滿幸福的……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3-28 06:34 PM

尾聲

  維琤和蔚呈韜複合後,搬離和同事合租的公寓,住進蔚呈韜買的房子裡。

  兩人猶如一對新婚小夫妻,每個星期假日,就一起相偕逛傢具店,把空盪蕩的屋子布置成溫馨的家。

  空白的牆壁上懸掛著夏卡爾的畫,陽台上多了好幾盆綠色植物和花卉,客廳的地板上還鋪上一層溫暖的地毯,廚房裡不再只有調理包和泡麵的味道,而是時常飄散著飯菜香。

  每天早上,蔚呈韜會在烤麵包和散逸著咖啡香氣的清晨醒來,在吃過維琤準備的早餐後,兩人再一起開車上班。

  他終於不用忍受助理準備的三角飯糰和易拉罐咖啡了,最幸福的是,晚上也不必再靠微波食品填飽肚子。

  有人說,要掌握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這句話成為他生活上的最佳寫照。

  自從維琤搬進他的家中之後,桌上開始有了飯菜香,還因此讓他的身上多了兩公斤「幸福牌」肥肉。

  就算他在醫院忙得再晚,客廳裡一定有一盞等他回家的燈。

  因為他們有共同的遠景,就是希望有個溫暖幸福的家,所以兩人幾乎很少有爭執,頂多就是生活習慣上的小摩擦。

  但幾個月下來,他已經被她訓練到不會亂丟臭襪子、鞭辟入裡做垃圾分類,甚至被她調教到連擠牙膏的方式也和她一樣。

  維琤對於這樣的十分滿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睡眠習慣。

  這一晚,她沐浴過後,吹乾頭髮,換上睡衣,而蔚呈韜躺坐在床的另一側,看著她,掀開被子,拍拍床墊。

  她如同以往般親暱地偎進他的懷裡,然後撒嬌地說道:「我買了一個小禮物要送給你喔!」

  「小禮物?」

  「對啊,要不要猜看看?」她甜甜地說。

  「該不會是……」蔚呈韜的眉頭皺了起來。

  最近他對她準備的「小禮物」十分害怕,幾乎到了無力招架的程度。

  「是什麼?」

  她眨眨眼,等待他的答案。

  「該不會是眼罩吧?」

  「恭喜!蔚醫師獲得美國進口藍色小精靈眼罩一個!」她從床邊櫃子的抽屜裡取出一個藍色小娃娃的卡通眼罩,還一副喜孜孜的口吻說:「你看,是不是很可愛?」

  因為兩人習慣不同,沒關燈,他根本沒法睡覺,偏偏維琤怕黑,睡覺堅持一定要開小夜燈。

  兩人同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克服睡眠習慣的不同,為此她替他準備了各式各樣的眼罩。

  「相較之下,我還比較想收到藍色小藥丸……」他小聲地抱怨。

  「什麼小藥丸?」

  「沒有!」

  他立即搖搖頭,怕她誤以為他真的有那方面的障礙,每晚都是靠著小藥丸的輔助才能「提槍上陣」。

  「那你喜歡這個圖案的眼罩嗎?要不要戴著看看?一定很可愛!」維琤將印有藍色小精靈的卡通眼罩戴在他的眼睛上。

  「哇,真的好可愛喔!有了這個眼罩之後,你一定可以一覺到天亮!」維琤故意用一種很興奮的口吻說。

  沒辦法,這已經是她送給蔚呈韜的第十八個眼罩了,每一個他都戴不習慣,害她很苦惱。

  「我不用戴眼罩也有辦法一覺到天亮啊!」

  他聲音低低地說,摘掉覆在臉上的眼罩。

  「什麼辦法?」她好奇地問道。

  蔚呈韜湊近她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只見維琤的臉頰愈來愈紅,最後忍不住用手腳頂了下他的胸膛。

  「少不正經了!人家是很認真在為你著想耶!」

  她柔柔地瞪了他一眼,沒想到這男人滿腦子都是色情思想。

  「其實我也有個小禮物在送你。」

  「小禮物?」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蔚呈韜從枕頭底下拿出預藏很久的藍色小錦盒,遞到她的面前。

  「這是……」她捂住唇。

  「徐維琤小姐,嫁給我好嗎?」

  蔚呈韜邃亮的眼睛深情地望著她,語氣誠懇地說。

  「給我十個,我必須嫁給你的原因。」她甜甜地說。

  「第一,因為我愛你,除了你,其它的女人我都不要。」

  「還有呢?」

  「第二,我不能失去你,沒有你,我的人生就沒有意義,所有的成功與榮譽也沒有人與我共享。」

  「再來。」

  「第三,讓你幸福是我的責任。」

  聞言,她的心底漾起一股甜蜜的暖流。

  「第四,求求你,我一個月領這麼多薪水,沒人幫我花很痛苦啊……」

  他皺著臉,一副很哀怨可憐的模樣。

  「我答應你……」她輕笑道。

  他將戒指套入她的無名指中。

  接著,他俯下身,一個熱情至極的吻落在她的唇上,纏黏的吻漸漸加深,兩顆心也緊緊相依。

  臥室內,一對愛侶吻得熱情如火;客廳裡,那兩條接吻魚,也不甘示弱地噘吻著對方的魚嘴,吻得不可開交……

  【全書完】

  編注:

  (一)開始徐維琤的小護士室友尤佳現的愛情故事,請見采花1072【愛情診療室之一】《誘惑小護士》。

  (二)開始徐維琤的直腸科醫師室友葉敬媛的愛情故事,敬請期待采花【愛情診療室之三】《密戀女醫師》。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3-28 06:39 PM

番外篇之愛的教育

  午後柔和的陽光覆蓋住整座城市,沁涼的微風拂來,帶著淡淡的桅子花香氣,蒼綠的草地上坐著三三兩兩的人,還有幾個小朋友在踢著足球,不時傳出開朗的笑鬧聲。

  剛升上住院醫師的蔚呈韜在緊湊繁忙的工作行程裡,難得排出一天假期,約了女朋友徐維琤,兩人逛完美術館後,一起坐在草地上,燦爛的日光頑皮地和樹影嬉戲,偶爾幾隻野鳥振翅飛過,抖下幾樹葉。

  蔚呈韜慵懶地將頭枕躺在女友的大腿上,舒服地瞇上眼睛,享受悠閑的夏日時光,耳畔偶爾傳來她攤翻書頁的沙沙聲音。

  「在看什麼?」蔚呈韜睜開眼,懶懶地問道。

  「跟人體醫學有關的書。」徐維琤移開書本,眼色地瞅看著他。

  「跟醫學有關的書?」他坐起身,挨近她的身邊,好奇地說:「怎麼突然對這類的書籍有興趣呢?」

  「因為我的男朋友是外科,我當然得補充一下這方面的知識。」她漾出一抹甜笑,旋即皺起眉,柔聲地抱怨道:「但是光這個腦神經構造就好難喔!」

  唉,果然醫科不是人人都能念的,像她就沒這方面的天分。

  「哪一部分很難?」蔚呈韜說。

  「都很難。」她逸出一聲挫敗的嘆息。

  「都很難?」蔚呈韜伸長手臂,攬過她瘦削的肩膀,兩人親暱地合看同一本書,他喜歡他撒嬌時的聲調,甜甜軟軟的嗓音著淡淡的濃音,格外的性感可愛。

  她略帶傻氣地點點頭,指著書本上的文字說道:「人類的腦神經共有十二對,分別分布於眼、耳、舌、鼻和頭部肌肉、肩部肌肉等地方,以傳遞訊息,光是理解這十二對神經的起源和分布的器官就很難。」

  愈說她眉頭攢得愈緊。

  「這很容易記啊!」蔚呈韜偏過頭,凝視著她線條優美的側臉,低聲問道:「人類的五官中最突出的是哪個部位?」

  他欺近她,頑皮地用鼻子曖昧地摩擦著她微翹的鼻尖,給予最甜蜜的暗示。

  「鼻子。」她漾出一抹軟綿綿的笑容。

  「答對了!」蔚呈韜滿意地點點頭,旋即解釋道:「所以人類的第一條腦神經是嗅覺系統,負責將嗅覺的相關訊息傳給大腦。」

  「喔。」她點點頭,感覺還滿容易理解的。

  「你覺得在人類的五官中,哪一部分是你最不願意失去,是最重要的?」蔚旦韜又問道。

  側眸望著他好看的俊臉,她認真地思索了一下,如果在人類的五官中,她最不願意失去的當然就是——眼睛。

  對維琤來說,眼睛不單單只是視覺系統,還是一個儲放甜蜜影像的記憶卡,因為透過雙眼,她難看到他溫爾的俊臉。他沉思時習慣皺起眉頭,生氣時剛毅的下顎會微微地繃緊,大笑時眼尾會有一條淡淡的細紋……

  他的每一個表情,每個小動作,就像一張張圖片,深深地存放在她的腦海裡,成為兩人熱戀時最甜蜜的記憶。

  「眼睛。」她放下手邊的書本,淘氣地用手指將他的眼皮往後扯,讓深邃的黑眸變得又細又長。

  「沒錯,第二條腦神經是視覺神經,負責傳達視覺訊息。」他無視於她頑皮的舉止,一本正經地說。

  「噢。」她敷衍地輕應一聲,心思早已飄出書本之外,繼續用手指在他的臉上扮出各種誇張有趣的鬼臉。

  「因為眼睛太重要了,所以第三、四、六條腦神經控制了眼球的活動。因此我們診斷一個病人的腦神經有沒有缺陷,就會要病患的眼球跟著我們的手指移動……」蔚呈韜說。

  「像這樣嗎?」她伸出手指,在他的鼻端移動,緩緩地移到右邊。

  「對。」他乖順地配合她的動作。

  「好好玩喔!」看著他的眼珠子一會兒移動到左邊,一會兒移動到右邊,感覺很有趣。

  原本生硬艱澀的醫學知識,在他的教導下變得活潑有趣。

  「第五條腦神經控制臉部的肌肉痛覺——」

  蔚呈韜的話還沒有說完,維琤立即用雙手掐捏住他兩邊的臉頰,扮出一個有違帥哥形象的醜怪鬼臉。

  「哈……」她壞壞地取笑道。

  「玩夠了沒?」他從被扯得變形的嘴巴中吐出幾個字來。

  「我才沒有在玩,是要檢查你的臉部神經有沒有受損。」她嘴硬地反駁,趁著他生氣前趕緊收手。

  「是嗎?」他微瞇起黑眸。

  「當然。」她硬著頭皮說。

  「那我再教你,人類的脊神經有三十一對,分布於軀幹、四肢和內臟。頸椎八對,胸椎十二對,腰椎五對……」蔚呈韜墨黑的眼眸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雙手不安分地貼靠向她腰部的兩側,開始搔她癢。

  「呵……」她整個人跌倒躺在草地上,蜷著四肢,閃躲他的攻勢,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不忘抗議道:「你犯規!」

  他高大和身軀順勢翻壓下來,將她囚困在胸膛下,居高臨下地俯望著她,兩人眸光相鎖之際,嬉鬧的氣氛瞬間變得曖昧起來,彼此的眼底全是火熱的痕跡,難掩甜蜜和悸動。

  俯下臉,他順勢吻去她剩餘的話語。

  唇與唇,廝磨著。

  心與心,疊靠著。

  經過蔚呈韜勤奮的指導後,從此徐維琤不只對腦神經構造十分了解,就連人體每個器官的功能也都很熟悉。

  這一切都該歸功於蔚呈韜日以繼夜、孜孜不倦的「愛的教育」之下的成果啊!
作者: qpmw159    時間: 2012-3-28 06:40 PM

後記  艾蜜莉

  搬家就跟情人分手一樣,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如果不是緣分走到盡頭,誰想作出這麼折磨人的決定呢?

  別說處理大型傢具,就連整理一些細節的小東西都好苦惱。

  什麼東西該留?什麼東西該丟?

  從抽屜裡揪出的小票根、筆記本、照片、零零散散的發票,朋友間往來的信件等,就像在整理自己的生活回憶錄。

  往事不堪回首啊!

  多久搬一次家,那回憶錄就有多長。

  尤其那成疊的發票、影展票根、購物收據,簡直就是一本敗家實錄,精算起來,上頭的數字簡直令人髮指啊!

  除了這些紀錄生活上細碎的小東西之外,身為一個文字工作者還有一個很難整理的東西,就是——大綱。

  我習慣在開稿前,先在紙本上面寫個三千至五千左右的大綱,長久下來也累積了不少東西。

  書和衣服也是處理起來相當棘手的東西。

  每次到了要搬家的時——礙於空間,能帶的書本有限,所以只好忍痛割愛,一本一本分送給友人或偏遠的圖書館。

  至於衣櫃裡的衣物,整理起來就更加感傷了。

  雖然輕輕薄薄一件,並不太占空間,但翻到那些喜歡卻已經塞不進去的洋裝,就格外顯得悲傷。

  青春不再啊!

  會在這篇後記裡,談到搬家一事,是因為在寫這本稿子時,剛好遇到這個問題。

  究竟我該在同一間房子繼續住下去?還是該另覓新居呢?

  好歹我們也纏綿熱愛過好幾年,但最近我對它很有意見,就像一對結婚多年的夫妻,來到了七年之癢。

  勉強下去的愛,是不會的幸福的。

  所以在結束這本小說之後,我決定去尋找新的住所,接下來就要苦痛的「分手期」了,光想到要整理架上成堆的書就痛苦不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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